死!
我要杀了他。
陆安歌重新控制这具柔弱、无力的废物身体,她从地上捡起玻璃,向着男人冲过去。
那用来咀嚼被养得精细的牙齿,如今深深嵌入男人的手臂,那手掌长的玻璃碎片,也扎进了男人的喉咙。
陆安歌忘记了一切,只记得一件事,杀了他,所以即使身体破碎她也不放开牙齿,即使玻璃划到骨头她依然牢牢将它按在血肉上。
只是为什么,我明明听见了他喉咙破开的声音,他还是没死,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我真的杀不了他吗,恐惧、悲伤、绝望……
负面情绪被引爆,随着之而来的是无数爆烈的能量,它们积压在她的大脑里,她的精神、她的灵魂不停在膨胀、膨胀,终于,啪的一声,它们在她的身体里炸开了。
鲜红色的精神力从躯壳中汹涌而出,扑向眼前这个男人,它就像是饿了十几年的鬣狗,将男人的精神力吸收殆尽。
A级哨兵,确实是一顿美餐。
余下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戴里克到死也没明白,为什么一场简单的狩猎游戏会让他真的死去。
陆安歌沉浸在饱食的愉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蓝星,坐在奶茶店里和闺蜜一起聊天吹牛,到了门禁时间,妈妈会催她回家吃饭,在饭桌上,一家三口会分享生活中的琐事,吃完饭后,她或许会和家人一起看电视,或许会回到房间打游戏,多么寻常的日子。
已经回不去了。
等她从美梦中苏醒,酒精和血液混合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想要呕吐,这具身体很久没吃过东西,所以她什么都没吐出来。
她抬起头,看见尤莱亚正在用石头摆件砸戴里克的头,红的白的混作一团,什么也认不出,什么也分不清。
陆安歌愣了一会,问:“你在干什么?”
尤莱亚满脸都是细小的伤痕,额头处被撞了个口子,还在流血,他的右腿微微扭曲,身体靠左腿支撑,鲜血染红了他的头发,即便如此,他的笑容依旧灿烂。
“你吃得太干净了,会被人发现,没办法,我只能把证据毁掉。”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笑得出来。
陆安歌怔怔地看着他:“你不痛吗……”
尤莱亚带走里面的一片碎骨,确定就算是上帝来了也没办法把脑袋复原。他苦恼地说:“好痛,看来我被骗了,这不是份好工作,人类真复杂,跟书上写的不一样。”
“痛的话,你为什么不哭。”
尤莱亚愣了一秒,他看向眼前这个少女,因为摄取了足够的能量,她的身体早已复原,只能从破烂的衣服看出她之前受过多么严重的伤。
她的神色彷徨又无助,脸上挂满了泪水。
流泪是什么滋味?
尤莱亚从来不哭,因为他是雌虫,在虫族里没有哭泣这个概念,研究所也没有把这项功能加入他的身体里。
根据研制出他的虫族的说法,他天生被设置成乐观向上的人格,负面情绪会影响到他的使用,他的智商很低,因为虫族设定只要智力不超过一定界限,就不算公民。
他不想做被圈养在培育舰里的工具,所以选择逃向自由,又因为期盼书中写的人类世界,他踏上了完全陌生的旅途,虫族像他一样的虫子成千上万,他已经足够幸运,能看见不一样的世界和天空。
然而此刻,有个人在他面前无声流泪,她用眼神质问他,你为什么不难过,为什么不伤心,为什么不哭泣,你难道是虚假的吗?
尤莱亚迷茫地按住心脏的位置,他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让陆安歌听见。
“因为,我只是一件工具,工具是不会哭的。”
就像是得到了重要的答案,陆安歌从身后紧紧抱住他嚎啕大哭:“你是个屁的工具,呜呜呜……我杀人了。”
“他该死,你没有错,一切都是为了自由。”
“呜……我想回家。”
“为什么想回家,你不是想要自由吗?”
“呜哇……你管我,我就是要回家!呜呜呜……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尤莱亚感觉少女的眼泪顺着领口向下,流淌过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悲伤追着眼泪钻进了他的血管,最终驻扎在了心脏里,他难受地皱了皱眉。
奇怪的、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想要停止这种感觉,停止陆安歌的哭泣,所以他对她许下承诺:“别哭了,我会帮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