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道：“捉弄了，不过我也打回去了。”
苏向朔低着头不说话的儿子，又看着抬头两眼直视他的颜成壁，半响才拍着手笑道：“好，好极了。”
正巧水滚了，他忙端水沏茶招呼两个人坐下喝茶，颜成壁喝了一口道：“好香的茶，是明前龙井吗?”
苏向朔惊讶问：“是，你喝过?”
十二岁的颜成壁自然没喝过，颜知文不过是一个五品官，神武大街随便落下一根棍子都能打死一个五品官，颜知文自己都只怕难喝到这样的茶，更何况是下面这些小辈们，颜成壁第一次喝明前龙井还是前世进到秦王府后的事情了。
这些当然不能拿来跟苏向朔解释，所以她便随意诌了个理由：“我在家里母亲那里喝到过。”
苏向朔知道她说的母亲是家里的主母，听闻颜府的主母出自齐国公府，齐国公自先皇那时候起在御前就备受青睐得过不少赏赐，齐国公爱女如命的名声又人尽皆知，所以颜府主母那里有这样的好茶便也不足为奇了。
他不再多问，只是招呼两人继续喝茶，颜成壁头先在苏夫人屋里吃了几块糕点心里正腻着，如今正好多喝清茶解腻。
苏希恒只喝了一口便眉间一拧便把茶水一推，自己拿了新的杯盏倒着水道：“我还是喝水吧。”
苏向朔不管他，只是摇头道：“真是一点苦都不愿意吃。”
颜成壁观察这父子两个，一个已经知命之年，一个才正年少，苏向朔老来得子，难怪这么宠爱他。
喝完一盏茶，苏向朔从怀里掏出黑褐色的亮背龟甲，苏希恒一瞧见这阵势便知道他要做什么，自己主动起身出了亭子钻进树丛里去了。
“苏先生要给谁卜卦?”颜成壁好奇的看着他，见苏向朔瞥了她一眼，她才惊讶道：“给我?难道今日把我叫过来就是要给我卜卦。”
苏向朔拿碗盛了清水放在一旁道：“怎么，你不信?”
颜成壁只是笑：“若真能预知未发生之事，世上哪还有那么多的不尽美满。”
苏向朔摇头叹息：“那是你们见的少了，相面卜卦之术自古流传，只不过因为流传时间太过长久，其中鱼龙混杂，招摇撞骗者居多，倒把真正会的人给埋没了。”
颜成壁看着他疑惑道：“苏先生怎么让我相信你是真的呢?”
苏向朔哈哈一笑指着自己的白发和胡须道：“我三十岁时就白了头，你可知道为何?”
颜成壁摇头。
“算命之术，乃逆命泄露天机之术，泄露天机自然便要引来天谴，我这白发便是报应。”他顿了下继续道：“我师父睢阳子有招魂通灵的本事，我曾经是见过的，他数年前曾下地府亲见阴司众鬼神，从那里招来过一个冤死的女鬼与她亲人团聚诉冤。”
“只可惜我资质浅薄，并未能继承他的衣冠。”
颜成壁听了之后心头一震，她并非震惊于睢阳子的道术精妙，而是因为睢阳子能招魂通灵联想到了自己。
她到现在都记得当时在森罗宝殿上阎罗王曾和她说过她能重返人世是有人与阴司做了交易，这人是谁她不知道，可如今她听说睢阳子有这样的本事，不免怀疑此事与睢阳子有关。
至少如果她能找到睢阳子，起码可以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来知道是谁付出那样大的代价救了她。
她像是抓住了希望问苏向朔：“除了睢阳子前辈还有谁能有招魂通灵?”
苏向朔笑：“普天之下，大约也只有我师父了，不过他老人家多年前便云游海外，连我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落脚。”
听到苏向朔的话，颜成壁心头刚燃起的希望又被一桶水浇的凉透了，她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摇头道：“自然此术对先生有害，先生也不必帮我占卜。”
苏向朔听了她这关心体贴之话内心很是满意，但面上却是轻声叹息道：“你这孩子，旁人以千金厚禄求我卜卦我都不应，如今我送到你面前你却不要，真是稀奇。”
颜成壁毫不在乎道：“旁人有所求，我无所求，自然不愿意见先生受劳累。”
十二岁的小姑娘说出这样有深意的话让苏向朔很是惊诧，他紧紧盯着她的脸，却发现那张脸上是一片混沌迷雾。
想当年他在神武大街给人相面，不过瞬息之间就能看透普通人的过往，如今对着这个女孩子却是半点东西都看不出。
“怪哉，怪哉。”他喃喃自语，然后睁着一双眼直截了当对颜成壁道：“你不一般!”
颜成壁一怔，但很快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她重回一世，身上的稀奇事太多，苏向朔能看到这一点，实在也是他的能力。
“人人都不一般，先生，世间万物各有自己的福祸，我不需要别人预测我的未来，我的未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她声音虽小，力量却振聋发聩，苏向朔听着她这话只觉得自己心中也被激荡的风起云涌豪气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