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走出,罗义瞟了眼关秋屿,便快步靠近守卫衙役耳语了几句。那衙役听完点头似乎明白了,接着便朝关秋屿过来,态度坚决地驱赶道:“时辰太晚,公子抓紧上路吧,夜路难行,怕要出事啊。”
边说边出手推搡关秋屿。
力量悬殊,关秋屿往后退,直接退下台阶,退到雨幕里。
他感受到头顶冰凉的冬雨,顺着他衣领往里淌,直冻得他一哆嗦。他无奈撑开手里的伞,看屋檐内的罗义和衙役都瞪着他,如临大敌似的,便转身低头往外走。
雨声纷杂,耳边依稀传来马蹄声,还有人喊“王大人”。
关秋屿驻步,要抬头确定,却感觉到头上被一张黑布罩住。这黑布浸染雨水,沉重压上他的脊背,他膝盖撑不住跪在地上,再想喊什么,已被人捂住了嘴。
“安静些,否则现在就杀了你!”身边有衙役威胁道。
下一瞬,关秋屿的后背抵上一把尖物,大约是刀。
他忙点头答应,随后,那柄刀才被移开。
密不透光的黑暗里,两人对峙好一阵,关秋屿能听见身边的衙役喊“王大人”,而王营下了马,冷冷回应着。
“听我说,你别捣乱,我松开你。”身旁的衙役说道。
关秋屿又是点头,接着,控制他的衙役退开,压在他头顶的黑布被揭走。
他大口呼吸几下,见衙役忙着收拾,便扯开嗓子大喊:“王大人——”
“艹!”衙役反手给关秋屿一掌,往他脖子上招呼。
但这一掌被关秋屿躲开,他拔腿冲出去,往县衙大门跑。
“王大人——”
话音落,关秋屿想都没想就跪在台阶下,叩首道:“我是博县县民,有事上报王大人!”
耳边尽是雨声,王营隔了会才朗声问衙役,“此人是谁?怎会出现在县衙?”
衙役恭敬回:“回大人,他是个刁民,想为开荒死了的哥哥喊冤。”
王营“哦”了声,没再开口。
关秋屿还跪在台阶下,预感机会要溜走,赶忙抬头,却见王营竟然撑伞来到了他面前,正低头审视着他。
仅此一眼,关秋屿有了七分把握,这位七品的县令大人是值得争取的。
“王大人明察,我不是刁民,名叫关秋屿,是得到县衙和大人认可的水车工程罪民代表。关于水车工程,我有些疑问想当面请教王大人。”
王营迟疑地点了头,“我听说过你,就是你帮忙说服大伙同意造水车,你可不是刁民……”
又转头斥责旁边衙役,敢满口谎话欺瞒朝廷命官,当即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关秋屿听着衙役的求饶声,暗自捏紧拳头。
他被王营扶起,外头雨冷,王营邀请他进屋喝杯热水再详说。
关秋屿立刻拒绝,“谢王大人体谅,但我只有几句话想问,得到答案就回家了,是关于水车图纸老旧的事儿。”
王营的手悬在半空,愣了下才收回去。
“你想在这里谈水车?”
关秋屿坚持,他今日第一次见王营的真人,虽第一印象不错,但谁都无法保证,王营为人到底怎样,是不是在故意演戏,只为息事宁人,等进了屋又要回避他的追问。
关秋屿不肯进屋,打算把事情摊在明面上,让王营当着外人的面,直接应对他的质疑和建议。
思及此,他再给王营拱了一礼,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我今日见过图纸,发现它的架构很落后,远比不上东南地区的推广版本。当然,咱们的造价和人工都能省去一半,但最后得到的灌溉效用少了三倍不止。若王大人指望上报这份政绩,指望用它在明年京察中博得吏部喝都察院的认可,看起来是绝无可能的。不仅没可能,还会被东南地区和京城官员耻笑!更有可能,被户部、工部问责,诬蔑你‘偷工减料’,中饱私囊。”
雨声无边,王营站着没动,表情越发严肃,不见一丝笑容。
许久,他才像是醒了神,往后退半步,重新看向关秋屿。
“大胆!仗着懂一点水利,竟敢妄议朝廷政务安排!你可知,这份图纸是京城户部连同工部一并签发的公文?”
关秋屿当然知道,不仅如此,他还知道王营心里在盘算什么。
三年前,这位王营还在户部十三司下属的民科任职,管理地方土地、户口等等,却在当年的京察中,被推出来给上级背黑锅。而上级也没“亏待”王营,帮忙保住了王营的脑袋,将王营举家外放到苍州博县来。
其实,王营是寒门出身,所谓根红苗正。只可惜他在入仕后,没能抵挡住上级压力,做了违背良心的错事,也得到了惩罚。然而,自来博县,他依旧被能醒悟,还在幻想京中的上级能真心拉他一把,帮他回京去。
王营所有的梦,在关秋屿的提醒后,通通变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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