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按下王营那头不表。
单说近来的慈家棺材铺,它家因有关秋屿的参与设计,慢慢得到普通百姓的青睐,哪怕有钱买棺材的人还是少数,可每日来过问的人,正在肉眼可见地增多。
不过这些表面改善,仅仅是关秋屿与慈琅之间交易的的附带效应,要说真正被关秋屿放在心上的,还是他欠下博县农户的八百把铁镐子和镰刀。
慈家棺材铺确实挺有声望,关秋屿自打来铺子里,白日只需做做样子,夜里便可连续赶工,无人敢来打扰。而得益于慈家的精良设备,到十月中旬,他高效制作出的镐子已又累积了三百把,精明地分摊到每天偷运回村分发下去,便叫农户们的开荒进度大大提升。平日大家手刨一个月的任务,现在月中就可完成。当然,为了掩盖手有农具的真相,大家即使提前完工也得去地里拖一拖,装作劳累疲顿的模样,以免引起县衙的瞩目,给“大恩人”关秋屿招惹来麻烦。
可大家到底把事儿想得简单,那县令王营习惯于现场监工,谁真正出了力,谁又在浑水摸鱼,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然而,心如明镜的王营从不主动质问,大抵是考虑到关秋屿,他一直在睁只眼闭只眼,扮糊涂罢了。
这日晌午,王家长女王覃来给父亲送饭,王营心疼女儿到孕后期行动不便,催着赶紧回家,王覃却说家里太闷,就愿意在荒地里喘口气。
王营听出女儿的憋闷,又不好开口过问女儿在慈家的生活,便沉默着陪同女儿坐,一边就着温茶吃窝头。
少时,王覃像是猛地想起什么,忽然一惊,对王营说道:“有件事儿,我不知该不该说?”
王营怔怔看女儿,催她快讲,却见王覃往他这边挪了点,几乎凑到他耳边,才压低声音道:“慈琅的棺材铺啊,一到夜里动静就特别大。我听人说,他有可能在私造武器……爹,您说,他会不会受了那些罪民的骗,打算支持他们造反?”
此事兹大,王营当即撂下窝头,满面肃然,“不可能吧,私造武器是要灭九族的大罪!”
说着,他意识到不该大声议论,赶紧闭嘴,只静静地看着女儿王覃也捂住了嘴。
“爹放心,女儿肯定不往外声张,但是……您要不还是自己去看一眼吧?如果女儿猜错了,自然万事大吉。但如果事情真是那么个样——”
王覃忽然哽咽,起身要给王营跪下,被王营一把拉住,眼里却是噙着泪。
“无论怎样,慈琅终究是您孙子的爹,请您看在情面上,一定保住慈琅啊。”
王营扶女儿王覃坐稳,又叹气道:“行,我现在就去看看,不带人,一个人去。”说完,他命人护送王覃回慈家,纵马赶往街市。
今日听女儿说的这件事,真可大可小,王营心里明白,他是不能不管的。很久之前,他女婿慈琅和关秋屿就开始走近,他忌惮慈家,不敢出面说教,终究是他的漠视亲手埋下了这一枚弹药。王营后悔没早些阻止慈琅,现在却不能等着弹药自爆,不如先下手拆除,也趁机去敲打敲打女婿慈琅。
王营边想边走,到慈家棺材铺时,天已经擦黑。
守店伙计在门前挂灯笼,一见王营就吓得打颤,立马转头冲门内大喊一声“王大人到了”,也不知在提醒谁。
王营皱着眉,借着伙计手中的灯笼光走上台阶,便听伙计与他解释:“这还真不巧!大少爷他前脚刚走,您就来了,要有急事,小的送您去家里找大少爷?”
“不忙,我不找他,就来看看店里的工房。现在快入冬,苍州又一向少雨,天干物燥的,稍不留意要走水啊。”
王营一边说一边朝后院看,不等伙计搭话,他已经迈进门槛,直奔着工房而去。
他坚持要看,伙计肯定拦不住,便三两步跑到前头,让人把灯掌起来。
“您看,木匠铁匠都下工走了。咱这店里生意差,去年做的大货都没卖呢!”
伙计跟在王营身边嘟囔,双眼却盯着工房窗内的油灯,幸好有所准备,油灯点的并不算亮。
这时,伙计见它灭了才松口气,回头对上王营精明的目光,干笑道:“您要进去看,小的给您开锁。”
话虽如此,伙计却站着没动。
王营也笑起来,摆了摆手,“不进去了,你让里面的人自己出来吧。”
伙计狠狠愣住,不知自己何时暴露,还欲争辩什么,胳膊被王营往后拽,整个人都踉跄出去,站都站不稳了。
一门之后,关秋屿紧张地站着,听了好一阵的动静。他得到慈琅的支持,得以留在棺材铺,已经受了大恩惠,并不想再牵连伙计,这时便主动打开门,走到王营跟前,拱礼道了声“王大人”。
这一声的音量本不大,却让王营听见,连着往后退了两步,被身后的伙计扶住才站稳。
“还真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关秋屿在做的事情已被抓了现行,不认不行,他回头看了看工房里的未完半成品,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