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位参会的官员都必须发言、表态,说一说这封关于刘列晋升的暗访文书到底该怎么写?
“照我看,高岳他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嫌命太长。他惹谁不好,要去惹刘尚书……”
机要室里,有人忍不住嘀咕。
其他人听了,也只是抿唇不语。
大约极为赞同,又不敢随便附和,就怕惹了高岳那个较真的家伙,自己落得一身骚。
彼时,大堂里安静如斯,任何一点嘈杂都显得突兀。
高岳听见同僚的抱怨,面上毫无波澜,因他清楚手上这件差事就是很难办,但他并不想随便敷衍了事,想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
外人说他傻,说他拗,他都可以不在意,但如果有人和他玩“指鹿为马”那一套,是绝对不可以的。
“兄台此言何意?难道在你眼中,给刘尚书写暗访文书,是一件可重可轻、不必重视的事情?那咱们把敷衍的文书交上去,岂不有违圣上和刘尚书的信任?”
高岳斟酌着用词,不带一个脏字,就噎住了刚才嘀咕的同僚,以及严宿。
但见严宿生着闷气,眉毛都倒竖起来。
他明知高岳在讽刺他,又找不到反击的点,只好自嘲地笑了一声,扭开了头去。
“反正都御史下了令,此事由你负责,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如果你真想听大家的意见,我们就陪着你呗!”
话里带刺,高岳听得出来,但他无所谓。
他今日拿到的这几封匿名信,其实在昨夜就提前看完了,他今天故意当众甩出来,是想让所有人看一看,品一品,那位被百官视如神明的户部尚书刘列,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此为年头,大家手里公务不少,我也不耽误大家时间,只挑出三封读一读,还请大家认真些听,认真些评。”
高岳交代完,便随机拆开其中一封,开始高声诵读。
“去岁,安西省稻米丰收,上交京城户部贡米,两万斤,但户部在册登记的斤数只有一千斤……”
念到这里,高岳停顿,抬眼看了看众人。
果不其然,大家都低头沉思,面色凝重,却又无一例外地保持着冷静,似乎早就知道一切,并不意外。
“前岁——”
高岳刚起了个头,就被严宿出声打断。
“这些情况,只是一面之词,不能作为证据,更不能写进暗访文书。”
严宿看着高岳,眼底有不言而喻的警告。
高岳见此,心里没怕,反倒被勾起兴致,往严宿走近两步,轻声道:“严兄着急什么?高某几时说过,安西省贡米数额不对,一定和刘尚书有关?”
再次被噎,严宿面上露出冷笑,抬手点了点高岳,长叹一声。
“从前只以为,高兄满腹经纶,没曾想,你在话术上也有几分功底。”
说完,严宿虚虚抱拳,对高岳作了一揖,“严某自愧不如,请高兄继续。”
一番有来有往,高岳占了上风。
但他并不继续刺激严宿,只用了很平淡的口吻问严宿道:“我今日和大家分享这些信,不想挑起争执,更不想拉大家下水。我所想,真的很简单,只想请大家从心而论,能升任内阁首辅的重臣,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品行?而这篇暗访文书,又该不该如实书写?”
所有人又陷入如死的沉默。
大家不再窃窃私语,不再暗自抱怨,更多的人选择托腮思考,似乎都被高岳提出的“从心而论”感染。
但凡事都有例外。
严宿就是那个例外,他此时还是一副嫌弃的表情,冷冷觑着高岳。
高岳倒也不回避,主动迎上他的冷眼,问道:“严兄有话不妨直说?”
“今日这次会议,就是个笑话。”
严宿一语戳破,引得其他人纷纷投来目光。
可他毫不畏惧,继续说了下去,“高兄真是天真,以为让大家意识到某些重臣的德不配位,就能堂而皇之地写出事实?可你想没想过,你手上这份暗访文书,真的有足够分量,可以改变圣上的决意?阻止那位重臣升任首辅?”
此言一出,刚才还不说话的人群起了骚动。
大家默默点头,似是非常认同严宿的分析。
“整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场作戏。谁当真,谁就输了啊!”
“就是就是。哪怕咱们都察院的文书写得再好,反对理由讲得再全面,但只要最终意见是反对刘尚书的升任,都会被当成废纸的啊!
“真要是惹到刘尚书,我们一个个算活到头了……户部的王营不就是例子?还有礼部的于毅……都挺惨的……”
“对,高御史,劝你不要执迷不悟,清醒些!文书里写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刘尚书不高兴,要哄着……”
议论声,渐渐拔高,有些人甚至走到高岳面前,看着他无比真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