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忆跟着母亲姚若梅来到沈言家的第一天,站在别墅的双开铁大门前,心里对母亲的怨恨又多了一分。父亲离世才不到一年,她就再嫁;继父沈志辉是个大肚腩,虽然长相没她想象的那么油腻,但笑起来总让人觉得有两副面孔,姜忆很不喜欢。
姚若梅与沈志辉结婚只是简单领了个证,然后他们一家四口人在酒店包厢吃了顿饭,那是姜忆和沈言的第一次见面,饭局上他们的父母各自替他们做自我介绍,而他们俩一个字没说。姜忆全程埋头吃饭,对沈志辉夹到碗里的菜来而不拒,姚若梅说什么她就只管点头。
“小言,别只顾着玩手机,吃点菜吧,听你爸说你喜欢吃鱼,这家的红烧鱼做得挺不错的。”姚若梅叨了一大块鱼肉放进沈言的碗里。
一直低头看手机的沈言像没听见一样,半晌,抬头说,“我叫沈言,还有,我不喜欢吃鱼肉,我喜欢吃的是鱼头。”
后半句是说给沈志辉听的,谁让他瞎报军情。
那顿晚饭很丰盛,姜忆吃得很撑,相较之下,沈言就没怎么动筷子。第二天,姜忆就和母亲从租住房搬到了沈志辉的别墅。
一进门是个小院子,石板路两边是两方小花圃,种着好几种姜忆见过但叫不上名字的花。沈志辉从屋里走出来迎接,搬家车送来的包裹放在了门廊的台阶上,姚若梅和沈志辉一个一个往里面搬,姜忆则站在院子里,仿佛脚下灌了铅。
“小忆,你的房间在二楼东边,我和你妈妈先把你的行李搬进去,一会儿你慢慢收拾。”沈志辉笑着说。
“别傻站着,进来啊,去你房间看看。”见她还是不动,沈志辉再次说道。
他一说姜忆便觉得再站在原地不太合适,就随着姚若梅进了屋。屋子里多是红木家具,四周的墙上还贴着许多山水字画,使得雪花白大理石楼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言正从楼梯上走下来,姜忆为了不正面相迎,故意走的异侧的道,而且是贴着栏杆走的。
“马上就要开学了,你又要去哪?也不知道帮你妹妹搬下行李。”沈志辉扯着嗓子,但沈言就像没听见似的,头也不抬地径直走过去。别说是沈言,“妹妹”二字在姜忆听来都极为刺耳。
见沈言不搭理,沈志辉气红了脸,又说:“这孩子的臭脾气,都是他妈以前给惯的,他要是有小忆一半听话就好了。”
姜忆和沈志辉见面不多,他嘴里的对她“听话懂事”的印象大抵从姚若梅嘴里听得,但沈志辉说她“听话”,姜忆听了只觉心里不舒服。
“青春期的男孩子,脾气臭点也正常,等以后会慢慢成熟的。”姚若梅安慰道。
母亲姚若梅的这句话让本来就呼吸不畅的姜忆更觉得得压抑,她越往房间走越有种想哭的冲动。她想为什么自己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为什么她不能心平气和地接受现实,为什么她一边接受着别人的好处一边还要自我精神责问。缠乱的思绪像被风吹雨淋后的蛛网,沉重而断裂。
住在沈言家的第一晚,姜忆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失了眠,崭新的环境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和未来的生活,但她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愣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后半夜她干脆下了床,在书桌前拿出历史小册子来背,终于在漫长的历史线和众多人事记里见了周公。
趴在桌子上睡一夜的结果就是早上醒来脖子又僵又酸,姜忆迷迷糊糊醒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尽管是夏季,姜忆醒来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四肢冰冷,她的两只胳膊和大腿都一阵阵发麻,颤颤巍巍从椅子上站起来定睛一看,原来她真的已经换了新家。
“小忆,今天开学,老师让十点前到班级,别忘了。”姚若梅在门外朝里喊,并没有直接开门进来。实际上,昨夜睡觉前房门被姜忆从里面锁上,母亲想开也是开不了的。
“知道了,我马上就起。”
经过一夜的沉淀,再走出房门在沈言家活动,姜忆已经不觉得有多局促。时间当真是奇妙,连同昨日的情绪一起被带走,现在她所能想的就是新学期开学的事。
高二分科以后,班级里的同学将会进行重新洗牌。姜忆下楼时想象着班级里会有多少她认识的人,她在高一时的同桌苏青禾在志愿表上交的最后一刻改选了文科,意味着她们之间的故事的终结。姜忆当时也动摇过,但在“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理念的号召下,她还是坚定选择了理科,哪怕她当时想学文科。
姜忆一边想着开学的事一边很自然地走下楼,母亲姚若梅已经给她盛了早饭,是她爱吃的葱油拌面。以前,她们两个人租房住的时候,母亲有空的早上也会做一碗葱油拌面给她。
沈言从昨天出门一夜未归,所以姜忆不必担心早上碰到他的尴尬。沈志辉已经吃完早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早间新闻,新闻里正在播报一起家庭小事引起的夫妻纠纷,年轻夫妇因为轮到谁洗碗的争议而大打出手,妻子被送进了医院,丈夫的脸打了马赛克在镜头前忏悔。
“现在的年轻人太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