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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柏(1)(1 / 2)

众人总当她年纪算小,以为她喝醉,便不计较什么,一起笑一回,又各说各的话去了。

因着白玉京的帖子都是经手过各家娘子才递进的后宅,得到主母允准,纵然身边有几个实在不讨喜的老嬷嬷,也不敢过分催逼。

武平侯家的幼女据说是禁中官家与圣人亲定下的皇太子妃。如今太子年岁尚轻,未到行冠礼之时,但是消息既然敢明面上放在这里,禁中亦没有干涉,便算是默许。何况武平侯家中诸女皆淑名在外,所以每每她们相好的姊妹们想要小聚,常常由白玉京牵头作主。

虔意今日高兴,委实是喝得多了,席散起身的时候脚下如拌蒜,几乎要站不稳。王惠吾与陈且且一左一右扶着她,陈且且也很尽兴,又认为彼此算是个知己,在她耳畔叽里呱啦地倒豆子,年轻女儿的声音清脆响亮,极富抑扬,与耳畔箫管呜咽声、马蹄答答声、春风拂过檐角灯笼细微的摩挲声混在一起,因此阁楼上悬挂的铃铛泠泠,分花拂柳落入耳中,便很有些摄人心魄的力量。

马车一溜儿停在门口,陈且且倒还算仁义,亲自送她送到车前。姊妹们互相道过别,虔意身边的素荣从王惠吾与陈且且手中把自家醉得稀烂的小娘子接过来,又行礼道谢。

陈且且很是豪迈地说不用,“就是她这么回去你们可能得遭点罪,别磕着绊着,再就是让她得闲了还上我家来。”

惠吾还在那里细细叮嘱素荣,“给她熬一碗酸笋鸡皮汤让她垫垫肚子醒醒酒,她席上吃得少,仔细夜里会饿的。回家了尽量避着人,她喝多了嘴下不掂量。”

虔意说哪儿能啊,“我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一路和稀泥长到这么大,比起哄人来没人赛得过我,姊姊你就放心吧!”

惠吾还想说什么,她已经在素荣的搀扶下上了自家马车。惠吾便压下还要嘱咐的话,扬了扬手,“愿愿,路上仔细!”那声音到底纤细,随着车帘的拉下,淹没在东京的人声喧哗里。

她们走了一程,虔意先让小厮停下,探出头看见平阳郡公府的马车,赶快提着裙子,也不用人扶,三两步跳下马车,郡公府的人都认得她,见她来了,连忙拉着马。虔意轻轻踮起脚,在薛娘子的车帘前,小声唤,“熙琳?”

薛娘子的声音低微,带着些细细的气声儿,她便知道车里人是在哭了。她心里泛酸,春风微冷,她一手蹴着车窗边沿,一手合在袖子里,咬唇将词格略措了措,还是安慰道,“我知道姊姊是因为大爹爹的事情难过。我也不晓得怎么劝姊姊,因为换做我我也要难过。”她尽量踮起脚,将声音隔着车帘送进去,“可是姊姊有我们呢。人多了总有门路,也总有办法想是不是?大爹爹那样坚强的一个人,把这么冷的冬天都熬过去了。”

她认真地睁大了眼睛,虽然隔着车壁,也试图能传递些力气给她,“如今开春啦,等时气暖起来,说不准大爹爹也跟着好起来呢?姊姊千万别难过,哭坏了自己,大爹爹也会心疼的。”

车内人好一阵沉默,在万人如海的熙攘喧闹里,几乎分辨不出来她低低的叹息。末了,从车帘里伸出一只手,虔意忙将手递上去,紧紧握着她的手。她手上生冷,虔意便双手合上来煨热。彼此交握,仿佛也能给予彼此无穷的力量。

只听薛娘子说,“谢谢你,愿愿。”

她便握得愈发紧了些,“阿姊也要善自珍重。”

两相别后,她复又上了车,靠在软枕上,慢慢地平复下来。脑海中却跟唱戏似的,一会儿想起薛家姊姊的大爹爹,一会回想起陈且且的吹牛,一会唾骂着那个丧尽天良的腌臜裴用,时有夜风绕过旁侧的小帘,些微显现一些外边风露,恍惚间仿佛看见一轮将圆之月,挂在别人家重重桂子荫上。

迷蒙中她忽然又想起了那个缓垂鞭袖的少年。真奇怪,隔着千万人中遥遥就看了一眼,他居然也仰起头来看着她,就像她刚刚,仰望那片绿荫一样。

其实现在很难回想起那人的长相了,于是夹带一些自己的想象也不很过分。看幡胜式样,应该是禁中贵人制式,大抵他会有如朗月疏星般的眉眼,每每仰起头来的时候,下颌勾勒出一条流畅弧线。

君子端方,大抵如是。

酒劲上头,睡得不甚安稳,左右翻转,时而睁开眼来。马车里暗昧昧,她只觉得四面八方的隔弦细语、马蹄踩踏声都不甚真切,偶有远处松枝细碎的摩擦声,与马车摇晃时窗边明灭的光一起渗漏,醉眼看去倒像丝绦。

隐约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翻了个身,从车座上滑下来,抓住窗棂正要爬起,却听见一旁素荣紧紧扶了一把,有些无奈:“小娘子,再摔就趴了。”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踩在实地上。只是车帘如同半掩的眼帘,遮挡了外头的光景。她掀开帘幕一角,外头黑夜如墨,星辰点点,依稀可以望见不远处重重屋檐与灯笼。

素荣瞧见她家小娘子憨笑着出神,便知道她应该是吃醉了在做什么美梦,虽然这的确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离家门已经很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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