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过于招摇,可意与寄意得先出门。虔意怕她们两个贪玩,纵然嬷嬷跟着也难以周全,遂将先前与惠吾约好的地方告诉她们,一并嘱咐,“找惠吾姊姊去,说我没法子来,别说我是在家里抄书——太窝囊了。就说我看俊俏郎君去了,忙着呢。”
虽然可意听完跟吞了苍蝇一般无话可说,念着姐妹情分,还是保证一定会将这话带到。虔意站在廊下,目送她们带着嬷嬷们远走,才回过神笑吟吟地看向素荣,十分不怀好意,“走,咱们去梳妆。”
对于自家这位小娘子的梳妆手艺,素荣还是很有些分寸在心里的。小娘子年幼时,看见过几回孟夫人梳妆,便嚷嚷着自己也要试一试。孟夫人待子女宽容,知道她是小孩子心性,任由她去。等她鼓捣一番自己收拾好了出来时,一贯端庄的孟夫人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跌下去。
这些年一直是孙妈妈替她梳头,素荣在一旁帮衬,今天孙妈妈回家吃酒去了,素荣胆战心惊地咽了口口水,“小娘子……您,梳得么?”
好在这份手艺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变化。当郗混派来互通有无的使女甫一进含章可贞,看见屏风后探出来一个铅粉半敷的头时,比当年孟夫人反应得还要激烈。
“啊!神天菩萨东华帝君斗姆娘娘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妖魔鬼怪退!退!退!”
虔意懊恼地打断她,“行啦,是我。别请神了,再请都要打架了……”她说着收回头去,对着镜子里面一张惨白的脸叹息,“铅粉又打多了。什么扑子这么难用?本来想紧跟时兴画个三白妆的,都给弄成白无常了。”
“还在节令呢,小娘子慎言!”素荣丝毫不意外,早就吩咐使女备好盥洗的水在一边伺候了。她扬手,亲自用玫瑰汁子拧手把子,轻轻替虔意将脸上厚重的铅粉擦掉,“取粉须得轻而软,小娘子下手太重,倒像是刮腻子。”
玫瑰汁子好看又好闻,泛着淡粉色,还是温温的。虔意索性靠在椅背上受用着,满足地喟叹一声,忽然想起那使女,睁开眼问,“你是致精微的吧?二哥哥嘱咐你干嘛来了?”
早有人将那使女扶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吓惨了,走路的时候还有些哆哆嗦嗦的。她福身,虔意看着似乎要栽倒下去似的,笑着亲自搀她一把,不好意思地解释,“姐姐别见怪,我就是无聊,浑玩一玩罢了。我是活生生一个人在这儿呢,姐姐安心,安心。”
那使女吃力点头,慢慢站定了,才道,“阿郎让婢子来告知小娘子,阿郎酉时二刻出门,给娘子备了套使女们的衣裳,小娘子先换上,到时候阿郎佯装来看您,您扮成使女跟他出门。“
虔意咬唇,与素荣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义正言辞道,“祖母让我在家里抄《女诫》,书没抄完我是万万不敢走的。你让二哥哥放心大胆地去赴宴吧,我今年上元节不出门也无甚关系。”
话是这么说,区区《女诫》有多少字?虔意让素荣送走二哥哥屋里的使女,自己用青黛开始画眉。寻常女子的眉毛讲究弯而细,如同画上的远山。但是男子的眉毛则比较粗阔,所以她格外用力,先画个轮廓,再慢慢填充,对着镜子涂抹了好一会儿,才算称心合意。
素荣已经不敢再说什么了,不明白自家小娘子怎么又换了个路数。先前是嚷嚷着说要易容,长眉白面点点朱唇,让门口的小厮们瞧不出来,好混出去的。可能因为刚刚的小小风波,让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上元节而不是中元节,便决定重新再来,想把自己画成个男人。
男人没有女人好画,将就着看看吧。她要的衣裳也送过来了,最寻常的窄袖圆领袍,腰间系带,她本就身量小,再系上细革带,把整个人的比例拉起来,看背影却像是一个清俊小厮了。素荣绷不住发笑,给她戴上幞头,劝道,“娘子在家里消遣也就罢了,万万不能这样出门去的!”
“这有什么?”虔意满不在乎,把袍摆抻直了,“前唐还时兴女扮男装呢!再说了,我刚刚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的也很有道理。毕竟我这次溜出去,身边不好有太多人跟着,虽然眼下承平日久,孤身一人到底有些不安心。不如扮做个男子,想来没人会理会一个文弱书生吧!”
她竟然颇有些得意,装模作样地学着那几位兄长的样式作揖,唱着不成强调的戏文,“小生某某,见过小娘子了也。”
却听得一声猛喝,“兀那狂徒!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潜入后宅内室,休得无礼!”
见怪不怪了,说明她画得很成功,没有个十成十也有个九成九。听声音就知道是二哥哥,嗓门儿那么大,跟公鸡上树似的。
“哥哥是来帮我抄书的吗?”她甚至有些期待。
郗混眯起眼看了大半日,才看清楚眼前的人居然是他妹妹。好么,那么粗的眉,朱唇皓齿,真像个强盗书生,好在这死皮赖脸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熟悉。郗混清了清嗓子,端出他做哥哥的威严,以找补刚刚被奚落的自尊,负手质问她,“你又想戏弄谁?”
“我是那种人吗!”虔意反口辩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