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李宛情与崔礼有婚约,换言之,若崔家不出事,崔礼不多时该是驸马爷的。
崔疏禾自小便是六公主伴读。六公主生母惠贵人只是一介旧臣之女,当年广纳妃嫔之时入了选,又幸运地怀了龙种。
跟皇后差不多月份生的孩子,皇后生了五公主,惠贵人生了六公主。
惠贵人生得貌美,性子温顺,起先很得永晋帝的宠爱,甚至未入宫受封便已有了身孕。
是个男胎。可惜,五个月大的时候掉了……
之后再怀有李宛情时,惠贵人求到皇后跟前,承诺生下的孩子,不管男女,都将转到皇后娘娘名下,自己愿意长灯相伴,永不出惠仁宫。
一个母亲,自愿放弃一生的自由和恩宠,只为自己的女儿能平安无虞。
皇城之中,能被皇后娘娘养下膝下却非亲女的,只有六公主一人了。
同岁的五公主性子骄纵,六公主早早学会了忍让,事事让与五公主先。
连选伴读之事,也是五公主先选。
五公主本以为太傅之女荣锦绣也是六公主首选,于是得意洋洋地率先将荣锦绣选入自己宫中,便顺势将崔疏禾推去了六公主那。
谁人不知崔疏禾是位空有其表,凭着家世背景才在云安混了个盛名的人。
可她不知的是,崔疏禾能在云安混,确实不是靠才情,而是靠……够虎的性子。
五公主等到那一年的元春宴会之时,她开口挖苦六公主的出身,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崔疏禾拎着个满盏的酒杯从头浇下。
而崔疏禾不仅没有受到责罚,反倒被永晋帝和皇后娘娘嘉奖一番。
连带着六公主受到了永晋帝的关注,换了一批伺候教养的宫人。
皇后眼色快,立即将五公主禁足于宫中,责罚其教养嬷嬷。
六公主养在皇后娘娘名下,李宛情与崔疏禾关系好,便就是皇后与崔家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皇后因此并没有阻拦两位小女娘的来往,甚至做主定下了崔家二郎崔礼为六公主驸马,同崔疏禾一样,自由进出宫城。
于是两位小霸王将自己的“战地”换成了宫里,只是李煦那时已不在云安,崔疏禾也忘却了……
自崔家出事,挚友和未婚夫婿一人失踪一人入狱,她听到消息倒头大病了一场。
皇后令她待在自己宫中养病,少掺和进去。
可李宛情拖着病躯,不顾阻拦,几乎日日长跪于长乐宫中,以泪洗面,央求皇后救救崔家。
李朔将这些事告知崔疏禾之时,她紧攥着指尖,心中动容。
当年崔疏禾敢替李宛情出手,是因着她父亲在朝中的地位,不需忌惮谁。
现在李宛情也依旧势单力薄,处处被五公主所制约。但也肯替崔家求情,不顾自己会因此招来什么。
太子亲自来崔家,崔疏禾其实也明白了,皇后并非真的因为李宛情才颁了懿旨,赦免崔礼。
“宛情重情谊,自小将你看作手帕交,我们也不会让她真的难过。只不过……”李朔走在湖中蜿蜒的石廊,伏手缓行。
崔疏禾这时才看见幽静的清亭中坐着一抹玉姿。
他显然不知太子唤来了她,微愣之下,提袍走了过来。
李朔却是停了脚步,见李煦神色不佳地迈步而来,展颜而道,“不妨告诉崔娘子,孤这番来定州,是想求崔娘子帮一个忙。”
“不敢。殿下请说。”
“圣人将虎符交给了李耀,禁军如今听命于他。沈霂又是金吾卫的,整个皇城的卫兵已经全是他们的人。孤的外祖父家也在被暗查了,不久后,孤这个身份,恐怕也要拱手让人了。”
湖面的波光晃在李朔的眼中,晦暗不明,带着点自嘲。
“孤与熙敬早已查到玄鹰就藏在定州之中。如今事态刻不容缓,若非晨间那囚徒认得你崔娘子,孤也不会动起这个心思。实为抱歉,崔娘子,孤在此,便直接问你一句,你可愿助孤寻得玄鹰军的下落……”
话音未落,李煦已是来到廊中,低声唤到,“不可,殿下!”
他扫过崔疏禾的脸庞,见她听了进去,神色更差了。
“没有崔家,熙敬照样可以替殿下找出玄鹰!恳求殿下……再给熙敬一点时间。放过崔家……”
李煦后退一步,弯下了半边的身子,语气郑重且……带着请求。
崔疏禾站在李朔身后,眸前卷密的睫毛因那弯下的弓身而颤动。
李朔并没有直接喊他起身,而是直直地看向崔疏禾,在等她的一个回复。
她心中思转了几回,抬眸向李朔问道,“恕疏禾冒昧,敢问殿下,若他日殿下立于宣政之中。君王之道,该是如何?”
可君王尚在,此话问出已是大逆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