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邢夫人本是想让下人抱着林珏的,只是黛玉却说,弟弟年岁尚幼,正好让他多走几步路,这才罢了。
进入三层仪门,便见正房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有。
一时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迎着。
邢夫人让黛玉坐了,一面命人到外面书房中请贾赦。
一时人来回话说:“老爷说了:‘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暂且不忍相见。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即同家里一样。姊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烦闷。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得,不要外道才是。’”
黛玉忙拉了弟弟站起来,林珏内心叹了口气,动不动就站呀站呀,不能让他好好吃东西吗?
一一听了,黛玉又再坐一刻,便告辞。邢夫人苦留吃过晚饭去。
林珏此刻却只要做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就好,因为一切都有他姐姐挡在前面。
黛玉笑回道:“舅母爱惜赐饭,原不应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了赐去不恭,异日再领,未为不可。望舅母容谅!”
邢夫人听说,笑道:“这倒是了。”遂令两三个嬷嬷用方才的车好生送了过去。于是黛玉告辞。
邢夫人送至仪门前,又嘱咐了众人几句,眼看着车去了,方回来。
一时黛玉抱着林珏进了荣府,姐弟俩正说着话,车便停了,于是下车。
由众嬷嬷引着,便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比贾母处不同。
黛玉便知这方是正经正内室,一条大甬路,直接出大门的。
她有点奇怪,不是说正房都应该是长房住着的吗?怎么反倒是二舅舅他们住在这里?
当然,她也只是奇怪一下,素来掐尖要强的她,是不肯行差踏错一步的。
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荣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
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玻璃盒。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是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道是:
“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下面一行小字,道是“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林珏忍不住瞪大眼睛,他也是见识过好东西的,这荣国府可真有钱!
原来王夫人时常居坐宴息,亦不在这正室,只在这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内。于是老嬷嬷引黛玉进东房门来。
临窗大炕上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
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其余陈设,自不必细说。
老嬷嬷们让黛玉炕上坐,炕沿上却也有两个锦褥对设。
黛玉度其位次,便不上炕,只向东边椅子上坐了,顺带抱着弟弟。
林珏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虽说还没习惯让姐姐抱,但是也不是特别抵触了。他伸着小手,去够那些精致的小点心,只是够不着。
林珏便抬眸看他姐。
黛玉伸手拈了一块给他,只是忧虑道:“你可不能多吃了,再吃,晚饭就该吃不下了。”
林珏一边吃,一边点头向他姐保证:“这是最后一块。”
实在是贾府的点心,味道不错啊。
本房内的丫鬟忙捧上茶来。黛玉一面吃茶,一面打谅这些丫鬟们,妆饰衣裙,举止行动,果亦与别家不同。
茶未吃了,只见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一个丫鬟走来笑,说道:“太太说,请姑娘到那边坐罢!”老嬷嬷听了,于是又引黛玉出来,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内。
正面炕上横设一张炕桌,桌上磊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得青缎靠背引枕。
王夫人却坐在西边下首,亦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见黛玉来了,便往东让。
黛玉心中料定这是贾政之位。因见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黛玉便向椅上坐了。
王夫人再四携她上炕,她方挨王夫人坐了。
林珏作为姐姐的小跟屁虫,尽管他很不喜欢一来就刁难姐姐的王夫人,他还是肃着小脸做了下来。
王夫人因说:“你们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