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沚汀强自镇定,揣测他不知从何处看出了卫槊的身份,才会有此一问,只好答道,“正是。”
她不欲在此事上吐露更多,但对方闻言却似是来了兴趣,追问道,“既是军队里的人,现下在何处服役?官职几何?”
她只好如实相告,“我于军队里的事也不甚清楚,兄长平日里也不会同我聊这些,只知他现下是在卫尉营服役,正担着右骁骑将军。”
那男子闻言紧锁双眉,抿起双唇,目光落定在她身上,似是在审视她的回答是否可信,只是渐渐地,他的思绪开始游移,虽还在盯着她,却仿佛又穿透了她的身影,看向了遥远的过去。
良久,他方才收回目光,叹道,“也罢,我本不欲多管闲事,只是你那兄长,太像我的一位故人。那位故人,曾经也是叱咤风云的将军,我看这位小兄弟,虎口处有常年操练的老茧,身上也有几处刀剑伤痕,想必也是行伍出身,便多问了几句。”
沚汀心下讶然,她从未听卫槊提起过有何故人隐居于此,便是卫槊自己,恐怕也是坠崖之后才知麓山脚下还有如此幽僻之地,又暗自庆幸还好方才自己据实相告。对方早已看出卫槊的身份,之所以还要问她,并非单单是为了证实,也有考验她的意思,若她方才有所隐瞒,恐怕现下他便不是如此态度了。
她暗暗思量,闻他所言,似是也有行伍的经历,虽则现下居于此地,或许曾经也是一名军人,否则怎能根据一些细节便精准判断出卫槊的身份?又说卫槊看起来很像他的一位故人,那位故人还是叱咤风云的将军......她遂小心的问道,“敢问您的故人,可是姓卫?”
对面的男子猛然盯住她,目光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震惊和怀疑,迫的沚汀几乎站立不住,半晌,方才道,“你如何得知?”
“我只是猜测,”她连忙解释道,“想必您也有从军的经历,您提到的故人,可是卫济将军?”
“正是,”他见沚汀直言出故人名讳,也不想再隐藏什么,“这位小兄弟,与卫济将军是什么关系?”
“卫济将军,正是他的父亲。”沚汀凭着直觉,以及男人提及卫济时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怀念,和念及这个名字时话语里透出的尊重,断定他们之间应是有着一段善缘,思量之下,便将卫槊的身份如实相告。
“他便是桓温?”他闻言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惊喜,似是不相信命运会再度将他与卫姓男子联系在一起。
恍惚间,他的耳畔似是又响起了阵阵金戈铁马之声,神魂又回到了塞外那苦寒的戈壁滩上。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们在卧马河畔遭到了埋伏,他当时是前锋营里的伍长,官阶虽小,冲锋阵前却是他的职责所在,军人的荣辱也不允许他在那一刻有任何退却。他的战甲已被鲜血染红,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人也杀红了眼,只机械的挥舞着长枪斩杀眼前不断涌过来的突厥人。凭着战场上多年来练就的直觉,他心知败局已定,饶是如此,他也要拼着这条命多杀几个敌人。
那是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杀法,那一刻他只知道攻击,已然忘却了要保护自己,是以当斜刺里猛然砍过来一刀时,他已经来不及闪避,正当他以为自己难逃一死时,那把刀却被一柄剑格开,用剑之人的力道是如此之大,刀与剑架在一起时火花四溅,偷袭的突厥人被这一格之力带翻在地,就地斩杀。
他回头,方知是大将军卫济救了自己,其时卫济自己也已身负重伤,却仍在拼力斩杀突厥人,他刚想谢过,迎面一枝羽箭呼啸而来,正中卫济心口,力道之大,已然穿透了他的护心甲,如果不是卫济挡在他身前,这只羽箭射中的,必然是他的面门。
一息之间,卫济已经救了他两次,第二次,却是以他自己的性命。卫济的身体被利箭贯穿,再无力支撑,单膝跪了下来。
他连忙抢上前想扶起他,卫济却以目光制止了他,他看着自己从后背贯穿到胸前的箭簇,那上面刻着深深的血槽,他的心头血,正顺着这凹槽汩汩外流,就像他逐渐流逝的生命。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突厥人的狠辣,他们不仅在箭簇上刻了血槽,还会喂上剧毒,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帝国的好儿郎丧命在这恶毒的武器上,现下,终于轮到了自己。
卫济以目光制止了他的动作,拼着最后一口气,用力折下了那枚箭簇,示意他接过后,卫济勉力道,“还给他们。”
他只说了四个字,他却明白了所有,还给他们,还给突厥人,他们制造出这样的武器,又依仗着这样的武器伤害他的国家和臣民,掠夺他们的财富,突厥人必将为此付出最沉重的代价,也必将遭到这恶魔般的利器的反噬,总有一天,也要他们纳命来尝一尝这利箭的滋味。
亲眼见过太多兄弟命丧这毒箭之下,他知道卫济已时日无多,将箭簇收进怀里,妥善存好,便想看顾他最后的交待,他以为他会嘱咐自己找出那名叛徒,抑或交待他反击的策略,却不想他只淡淡笑道,“你快逃吧,若有朝一日能回到京城,告诉吾儿桓温,爹爹想他。”
言罢卫济便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