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邓子仪准备花两千万买下的烂画定格住的正是住进冯家一年后的冯昳繇。那时的她刚刚从丧母的悲痛中有所抽离又颇受冯大叔重视,平日来往的尽是曾经的仰慕之人。本以为会刁难她的继母就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始终与她保持着距离,性格疏狂的妹妹也从不找她麻烦,再加上骤然提升的经济水平,让这个异国求学的19岁女孩第一次感受到了归属。她身边总有人陪,她说的话总有人听,大家都在乎她的感受理解她的心情,他们像这个世界上真正爱着她的人一样卓有分寸地、真情真意地想尽一切办法只为能让她开心,哪怕只是一点点。正是在这个时期的某天,正是这样一群善解人意的朋友,在流浪的画家上一个停留的广场,在街头表演的乐队伴奏下突然唱起歌来,欢快的节奏热情的气氛催促着他们的主角快些加入,冯昳繇便也笑着舞了起来。这幅“太烂”的画永久地记录了她人生中最纯粹的一片快乐。
“最近有个很出名的舞蹈演员,演出一票难求。你请我去看她的演出,我就告诉你画里的人是谁,画也可以免费,否则,免谈。”画家得意地勾起了他的兴趣又卖起了关子,心里想的是:“看到她本人我非要让你把‘太烂’两字吃回去不可!”两千万可远不够买他的尊严。
再说邓子仪,以他八卦的性格怎可能不知道冯昳繇已名声大噪?何况就现在的情形,就算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有人上门与他言。因他与冯昕翘的关系,这几个月托他引见、邀他去看演出的人就没停过。不过由于他对冯昳繇的初印象根深蒂固,所以起初时总以“她演出我看过,也就那样,都是冯家炒的。”为借口拒绝,以为没多久这波热潮就会过去,却不成想不仅没过去还愈演愈烈了!所以其实即便没有“烂画”这事,他也难抵好奇很快就会憋不住要去验证验证。
“好。”邓子仪应下并立刻遣人买票,可冯昳繇的演出并非每天都有,不买不知道,原来一票难求竟不是夸张是陈述。问题是这年夏天冯昕翘就远渡重洋读大学去了,若她在,以她的性格只要她想看就一定能看到,但现在让她要票就得先让她明白得有票才能进,这比让她要票更麻烦。相比之下,林娜佳在这种事上就成了最佳人脉,此时的她与冯昳繇的关系一言以蔽之——蜜友也。
“你买画就买画跟繇繇姐的演出有什么关系?”即便隔着手机,邓子仪也能通过语气感觉到林娜佳在摆弄什么,明显心不在焉。
“对方这么要求我有什么办法?”
“行吧。最近的演出是下周二,但那天不行,那天是繇繇姐生日,我得准备生日......你嘴松别给我说出去啊!”
“你准备你的,跟我去看演出有什么关系?”
“我也就这么几张票,准备不得安排人啊?下个月吧。”
“这才月初!”
“没办法,繇繇姐要备赛,这还是因为早定好了没法推。”
虽然这时已是一票难求,但真正标志着冯昳繇舞蹈生涯巅峰的,正是这次比赛。而且见证了这场辉煌的众多见证者中甚至还包括屠衎溦——作为大赛的赞助方,岱鲲就算不在赞助名单的前半段,也还是有份量受邀观看大赛决赛的,可那年正是新召经济转折的关键时期,屠弈寰忙着筹定岱鲲的重心回移问题,哪有时间看演出?就让当时硕士在读的屠衎溦代出席。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对这位大赛冠军毫无印象。
除了屠衎溦,冯昳繇未来的老公林烜鹜也见证了那场舞蹈盛宴。作为檩耀前身激燃彩化三分之一合伙人的他想方设法淘到决赛票是为了取得投资人的好感与信任,但那个投资人最后并没有投资,激燃彩化一年后重组更名为檩耀,而他却在那场比赛上对台上翩若惊鸿宛如天人的冯昳繇一见钟情。这也没什么奇怪,对美的追求是人的天性,要问看过那场比赛的人里有多少痴醉于冯昳繇的,只要看赛后她收到的礼物和遭到的骚扰也就猜得出大概了。
当然,看了那次大赛——且是从初赛到决赛的每场比赛——的还有邓子仪。
话说回来,林娜佳一杆子将他支到下月后,他原本也就死心等着了,谁知他想去看演出的消息不胫而走,没几天就有人带着票来找他,对于此人(邓子仪只记得是在某次饭局上见过他)来说票不是问题,关键是需要一个中间人能让他有机会结识冯昳繇,他大概也想过既然邓子仪连票都弄不到估计于他想办之事也无益,可除他之外又无他人,而且毕竟还有冯昕翘的关系在,哪怕这一时间起不到作用,总有有机会的一天。于是邓子仪便得以在周二就完成了与画家的交易。
演出下午开始,画家一改平日的邋遢,人模人样地出现在剧场门口,邓子仪差点没认出来。他的这种态度——就像这股热潮的最后一根稻草——立马激起了邓子仪的叛逆(当一个人不喜欢某件事或某个人时,大家却都说好,这个人就会怀疑自己错了,但像邓子仪这种人是不愿承认自己错了的),所以他就会聚精会神地观看台上每一个细节,吹毛求疵地找茬挑毛病,刻薄又不专业地批评演出效果,以达成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