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动了动身子,嘴唇抽搐着,鼻子里发出了一阵闷哼,大概是无意识的动作吧,他并没有要苏醒过来的迹象,只是泪水很快顺着脸颊流下来了,在床单上晕出了几个深色的圆点。
玛莎娜想,大概是做噩梦了——可雄虫能做什么噩梦呢,他们一辈子都活在王殿,从小的生活比雌虫好不少,哪有什么痛苦和阴影——这个想法刚浮上心头,她就否决了。
她并不知道这只雄虫经历了什么,先入为主的思想是不对的。于是她轻轻为他拭去了泪水,然后靠近他的额头。
雄虫信息素气味与雌虫略有不同,但传达的情绪都是相似的。情绪崩溃之时会不自觉散发出信息素,就跟人类面对恐惧之时可能腿软一样。
至少先让这个同类冷静下来,不然他乱散发信息素让其他雌虫感知到雄虫的存在就糟了。其他雌虫可不一定都像她一样会让他待在这个地方,一旦被发现,他一定会立即被押送回王巢。
虽然她也不愿把同胞们猜想得太坏,可是看看那只可怜的黑蚂蚁就知道了。没有虫子在乎那只黑蚂蚁的性命,仅仅因为她年老。
玛莎娜不太擅长使用信息素,即使经过治疗她的感知能力好了不少,但要用信息素安慰同胞,她还是第一次。
额头相触的瞬间,她从这只雄虫的信息素里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好似有无数只黑爪掐紧了她的脖子。她深吸了口气,捧住他的脸。
保姆虫曾经这样安慰过她,所以她也要用同样的方法去安慰这只雄虫。
黑暗里一片寂静。原本浓郁的信息素渐渐平缓下来,最终消失不见。她抬起头,盯着雄虫的脸,他轻盈地呼吸着,比刚才看起来要好多了。
玛莎娜松开爪子,多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才靠在一旁闭上眼睛。
她这一觉睡得不安稳,房间里多了一只陌生的虫子,即使是她自己带回来的同胞也令她难以放松下来。夜中她醒了好几次,每一次抬起头,她都感到头疼得厉害,而每次雄虫都沉睡着,神色平静。
当破晓时分的光芒透过窗子抵达屋内,玛莎娜立即就被惊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站起来,推开窗户,瞬间寒风就吹了进来,那只雄虫夜因此发出了一阵声响。
她回过头,见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还很暗,除了太阳升起的那一处白得晃眼以外,天空泛出海一般的深蓝色。海浪泡沫般的云彩悄悄流动着。
玛莎娜走回去,坐到他身旁。
“感觉还好吗?”
雄虫揉了揉脑袋,眼神瞟着四周,似乎有些好奇,然后他撞上了玛莎娜担忧的神色——瞬间怒火就冲上了心头,他跳起来,举起爪子就往她身上扑去,但是玛莎娜眼疾手快抓住了他,把他重新按回到了床上。
“雌虫!又是雌虫,走开啊!!”
他叫起来,被单被他踢了下去,玛莎娜立刻捂住了他的嘴,紧接着凑近他,额头再次相触。
雌虫的信息素传达到腺体里,雄虫明白了昨夜发生了一切,慢慢停止了挣扎,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
“……是你帮了我?可是为什么你打晕我之后又……你为什么不送我回王巢?”
玛莎娜松开他,回答道:“我没有在王巢之外见过雄虫,所以我在想,王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才因此逃离王巢。告诉我,王巢出了什么事?”
雄虫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盯着这只雌蝎子,见她一副呆然的样子,眼珠一转,说:“当然……出大事了——”
然而正让他编织着谎言的时候,玛莎娜下一秒就打断了他。
“你欺骗不了我的,放弃吧。”
“我……我才没有要骗你。我要说的都是真的。”雄虫一愣,连忙换上一副笑脸,“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不会把我当救命恩人,因为我是雌虫。”玛莎娜说道,“你很讨厌雌虫。”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睛已经看穿了他。
于是雄虫焉了下来,自暴自弃地撇开脸,愤愤道:“因为雌虫全是傻子疯子。虫族应该由雄虫统治。”
玛莎娜沉默了会儿,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觉得雌虫都是疯子,但是雄虫统治虫族是不可能的。雄虫的数量无法凑成军队,而且体能也做不了——”
听见她的发言,雄虫胸腔里噌地一声燃起了火苗。
“你又知道什么?你们雌虫又懂什么雄虫——”
这家伙的情绪又不稳定了,两根触角止不住地战栗。于是玛莎娜强硬地掰过他的身子,感受到他奋力的反抗,可那就像是笑话一样,她轻而易举就压制住了他的力气,把他压倒在了地上,她不轻不重地敲了下他的脸,额头再次相触。
这下他终于知道彼此的力量差距,放弃了,老老实实地开口说道:“我不喜欢王巢,她们把我当成工具,所以才跑出来了。”
玛莎娜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