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奉啸穿着一身皮袄,躺在竹榻上一只手捏着酒壶,一只手拿着戒尺。长须,眉毛也长及颧骨。笑嘻嘻道:“袅袅啊,你这水平还是放弃了吧。”
花惊初站在靶场边,手中搭着箭矢,眯着眼睛正看着远处的靶子。此时一听老师如此说,立刻转过来道:“师父,你可不能乱讲。”
她一转过来,手中的箭矢也转了过来。
“哎,你这丫头!”
郭奉啸吓得脸色煞白,直接从榻上跳了下来,酒也散了,一只手指向她,大声呵斥:“花袅袅,你、你要欺师灭祖吗?”
花惊初心里又急又气,心里本就对自己骑射之术没底气,老师还这样说,不是煞她的斗志吗,不服气:“郭祭酒,此次少将军遴选,我一定要赢。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
“是是是,老师相信你。”
郭奉啸连连发抖,那锋利的箭尖亮了一下寒光,正对准他的胸口。这丫头的射箭技巧本就不过关,再加上一激动,万一松了手……
他擦了擦汗:“你先将弓箭放下。”
“哦,这个。”
花惊初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这个姿势极具危险。连忙将箭矢对准地面,松开了拉弓的手,心虚道:“老师,是学生疏忽了。”
郭奉啸心里这个憋屈啊。
天衍书院谁不知道陈将军府上的表小姐——花惊初,是个喜欢画画,不学无术之徒。骑马、射箭、剑术、笔试,样样倒数。
其他的老师都不愿意教她,只有他郭奉啸,因为没什么真才实干,只是在天衍书院挂一个“祭酒”的名牌,混口饭吃。这烂摊子没人肯接,只有他硬着头皮接下。
他想混饭吃。
他原本想着这花惊初也是个混饭吃的。两个混饭吃的凑一块,那不是刚刚好吗?
谁料,这“少将军遴选”的消息一传开,花惊初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不知为何变了个模样,今日竟然来靶场训练了!
他自然陪在一旁。
哎,差点小命不保。
花惊初一脸窘迫,连连道歉:“老师,是我不对。学生万万没有威胁老师的意思,还望您看在往日我孝敬您的份上,莫要生气。”
郭奉啸也知道她秉性不坏,只是这弓箭也太差了。连箭矢不能对人的规矩都不懂,还谈什么跟别人比试啊。心里愁得慌。
毕竟这是他的学生。万一出了岔子,那他还拿什么面子在天衍书院混饭吃。连连摆手:“哎,老师今日身体不爽快,不能在靶场继续陪你了,你自个儿勤加练习,也许还有戏。”
花惊初一听,立刻点头:“一定不负老师厚爱。”
郭奉啸苦笑一声,拿着倒在地上的酒壶踉跄着走了。
“但愿如此吧。”
靶场上只剩下她一人。
花惊初重新拉开弓对准靶子,射了一箭。
这一箭软趴趴的,就像是飞鱼在海上被风吹得飘飘忽忽,忽上忽下。在半空中便到头栽下,插在了半路上。尾羽还晃了晃,似是对她嘲讽。
花惊初正感叹,忽然耳边划过一道风声。
只听“咻”的一下,一道黑线朝靶子射去,“啪”的一声正中红心。尾羽连晃都没晃,可见射箭之人的娴熟。
她大惊,何人如此精湛?
回眸。
一个蒙面的白衣女子立在靶场尽头,手中长弓银光簌簌,额间一抹红色隔得远了看不清是什么花钿。长身玉立,姿态袅娜。
花惊初下意识脱口而出。
“大美人啊!”
——
一箭射来,正中靶子。
花惊初隔着老远看见她茕茕而立。风吹来,袖带儿翻飞,就如同山峰之上长了一株雪莲花,淡然清丽。
手中弓箭搁下,花惊初还来不及向大美人搭讪。就听见一群人簇拥而来的声音。
其中一个道。
“快看,这里有个美人。不仅人长得标致,弓箭也甚好!”
“你管她做什么。”
又有人道:“贱民而已,射得再好也上不得台面。”
陈宝珠带着一群附庸来到此处,一眼就看见靶场站了两个家伙。
其一,是她恨得牙痒痒的表小姐,花惊初。另一个,是当着她的面,百米之外射中靶子的陌生女子。
这两人,一个瞧着碍眼,一个抢了她的风头。陈宝珠怎么能忍。
不过,她是什么身份。无需说话,自会有人开口攀咬。
旁边立刻有人道:“就是,咱们是什么身份。将军府嫡女,镇远侯府嫡女、次女……无籍贱民,也配同我们一较高下!”
陈宝珠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身边最会怼人的,便是这个镇远侯府嫡女——崔珊儿。崔珊儿是母亲的亲侄女,得叫母亲崔蚌一声“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