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不到便起床。
将军府上下一片灯火通明,连打鸣的鸡都被掐着脖子拎去了厨房炖汤。下人们四处打转,为了陈家大小姐去参加凤林将军选拔一事,忙得不可开交。
镖旗大将军陈海,在朱紫国已有一番权势。如果此时再出个有封号的少年将军,陈家气势更胜,不知是何等光景。
“鸡汤来咯。”
“把这里扫干净,一会儿当靶场。”
“大小姐说要换弓弦!”
“……”
唯有一处院落还黑着,与府内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
蔓春打着哈欠从偏房起来,一边睡眼惺忪地套外衫,一边推开屋门。听见周围吵闹的声音,还不满的抱怨了一句:“吵死人了!大早上的干嘛呀!”
端了面盆从水缸里舀了水,开始一下一下慢吞吞的洗脸。擦干净冷水,手冻得微红,终于精神了些,眼睛也睁开了。
辰时天未亮,天空是深蓝色夹杂着几缕黑。有少量的星星缀在上面,但光芒黯淡。一切都似乎处于混沌中,朦胧不见五尺。
蔓春看到一个人。
那人站在原地,不停的踏步、蹦跳。
“谁?”蔓春试探道:“谁在那?”
许是听到了她的呼喊,那人扭头嬉笑着回了一声:“早啊。”
是表小姐、花惊初的声音!
蔓春有点懵还有点奇怪,不由得走上前查看,蹙眉道:“这么早,小姐你在干嘛啊。”
“练习。”
言简意赅。
花惊初并没做过多的解释。
蔓春更懵了,这又蹦又跳像发癫一样,是在练习什么啊。她不懂但懂得适时闭嘴,端起水盆回屋梳洗了一下,打算去厨房弄点早膳。
厨房里人多嘈杂,台子上摆了琳琅满目的食物。红烧猪蹄,清炖鲈鱼,松鼠鱼米,百家肠……蔓春看得饿极了,随便拿了几碟。
“小姐!”
“小姐快来啊!”
可等她端着食物回来时,院内仍旧黑漆漆一片。
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
一夜未眠。
花惊初昨晚上睁着两只大眼睛,躺在床上一直在思考“冬猎”应该如何蒙混过关。想着想着,翻来覆去是怎么也睡不着。
干脆穿鞋下地,拿起弓箭出了屋门。
院中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搭弓射箭,一箭飞出,听得到风声和箭矢落地的“咻”鸣。然而……要这样吗?杀死猎物并拿到獠牙者,甲等。不杀死猎物拿到獠牙者,乙等。
这次凤林将军选拔的竞争对手,不仅包括和她一起长大的陈宝珠,还有国公府的贾青萱一党。即便她费尽心机,成功杀死黑熊拿到獠牙,却不能保证这个时候,她们不会趁火打劫、坐收渔翁之利……
到时候受伤是难免的。
不仅拿不到名次,还会直接被判定不合格。那对于她来说,只有一条路最稳妥,也最保险——就是不受伤。
放下手中的弓箭,深吸一口气。花惊初扭身回屋,摸黑从床底下拿出了几包沙袋,还有布条,将它们绑在小腿上打算负重。
笼子里的松鼠醒了,黑暗中瞪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还用牙齿“咯吱咯吱”啃咬铁栅栏。花惊初瞪了它一眼,走过去塞了几颗栗子。磨牙的声音消失,转而变成了吃东西的“沙沙”声。
花惊初:“笑死了。”
笼子里的松鼠被嘲讽,但……
鼠鼠我啊,能屈能伸!
“咔嚓咔嚓……”花鼠鼠啃得更高兴了。
还有几日便是冬猎,确认一下双腿的沙袋绑得结实牢固,她开始在院内上蹿下跳。流汗、腿酸,但还能坚持。
过了不久,府内人声鼎沸。应该是陈宝珠起来了,陈家大小姐的待遇和她这么一个寄养而来的表小姐自然不能比。心里很平静,也不会觉得哪里受苛待。
黑夜,无星光。
她早已习惯这样的夜晚。
练了一会儿,侧房门吱嘎一声开了。花惊初知道是蔓春醒了,小家伙睡得迷糊,脚步蹒跚着从缸里打水洗脸……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悲伤。
自己从没给身边人带来过什么好处。
八岁那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家伙——蔓春。如今长大了,却无暇管她的前途。满口说着关心,却只是偶尔给一两块山楂糕、几粒碎银子,如此便草草打发的关系。付出这么少,要求那么高。
花惊初经常试探蔓春的忠诚,为这样的自己感到不耻。
陈宝珠呢?
也和她一起长大。
两个人的关系别扭又充满竞争。
即便她们未曾亲近过,陈宝珠仍旧为了她承受了很多。青紫的膝盖,是跪祠堂留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