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层层回廊,远远便瞧见段绪年独自在汀步上扯着自己袖管,嘴里嘟嘟囔囔的。
“在说什么有趣的呢?”
段绪年听见这幽幽的话语传入自己耳侧,吓得浑身一震,回头道:“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
她确实长了一幅娇憨的好面孔,无论语气多么不客气,却也不能叫人同她生很严重的气,顶多是当成小孩子,童言无忌。
陈霜凌轻笑:“分明是你编排我太认真,没注意到本人来了吧?”
此处是沈府的小塘,她们站在曲折的桥上,桥下是风一吹就泛起波纹的池水,池水睡了几株莲叶,与水浅葱色的浮萍。
“嘁。”段绪年抬头朝陈霜凌蔑了一眼,“你还没有轮到我亲自骂你的资格。”
随后她又蹙蹙眉:“你怎么长这么高。”
陈霜凌伸出手敲了敲她的脑壳,朱樱色衣袂清逸灵动,在桥下葱青的映衬中艳媚昳丽。
素净的腕子上的念珠,一颗颗浅青色道珠挡住部分肌肤。
段绪年侧身躲开,心里却疑惑陈霜凌对她的态度怎么莫名热情了。
脚步声渐近,二人同时看去,沈知清从不远处枯山那儿施施然到来:“二位原是在这?”
陈霜凌转了个身,抬了抬发钗,面向姐姐:“沈府景致如此可爱,便同段姑娘多逗留了一会儿。”
段绪年见沈知清来了,直接抬步离去,竟是半分面子也舍不来,也不知二位有什么仇什么怨。
沈知清待人走远,扯了扯陈霜凌的袖子,苦笑问:“你们适才究竟说了些什么?我老远就觉着这地儿跟冰窖子似的。”
“一些往事,姐姐,你知道的,我们有很多往事。”陈霜凌撩了撩垂下的发丝,神情散漫,“历历在目的,全是她年少时那般嚣张恶劣地凌虐于我。”
沈知清眨眨眼,仔细瞧着陈霜凌的眼色,缓缓开口:“你很厌恶她,我们二人都知道,因着……”她顿了顿,望着陈霜凌眼下泛起轻微的乌青,又道,
“因着那件事,她对你的态度迥然不同,我不知道你还能想起多少,但你且先记着,无论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别忘记你在她那儿受过的。”
“最近可是睡不好?”她问。
陈霜凌颔了颔首:“头疼,多梦。”
“梦都是反的。”她极力宽慰这个妹妹。
二人一前一后往回走,半路有沈家侍女拦住陈霜凌。
“姑娘,二姑娘有请。”
陈霜凌不经思索应下,倒是沈知清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却拉住陈霜凌的衣角。
侍女见此,忙对沈知清道:“大姑娘放心,二姑娘此刻就在亭台内。”
陈霜凌没什么所谓的样子,朝前走两步:“烦请带路。”
当着侍女的面,沈知清再想嘱咐也不能了,只得落话:“好,你便去,同她好好叙旧。”
说是叙旧,其实也没有可叙的,陈霜凌见沈知荇的次数很少,即便见到了也只是客套打招呼,沈知荇从不出头,在偌大京城中走动最多的好友也仅有段绪年。
天气还寒着,沈知荇坐在亭中,沈家人总是喜欢以青绿色为主,但她衣裙似肤色,配饰打扮略像段绪年,又不完全照仿。
单从衣物上看,段绪年,陈霜凌和沈知荇与其余沈家人泾渭分明。
“陈姑娘,请。”沈知荇模样不出挑,声音也不出挑,放在人堆里几乎找不出来。
陈霜凌落座,瞧了眼沈知荇的衣着,面上关切道:“二姑娘坐在这儿,衣裳也单薄,怕是要冻着的。”
沈知荇替她酌花茶,手上也并无首饰佩戴,她的嗓音随着流水声款款而来:“姑娘您红衣似火,看着暖,实则也不那么好受。”
陈霜凌右手礼貌性地压了压她的手,说:“不必担心,我体质好,内里可暖和了。”
沈知荇倒完茶,含着笑:“其实说冷,也确实有些,毕竟庶女出生,总归是与兄长和长姐不同的……”
语气总是会被情绪所影响,此刻沈知荇的语句里的心思和这杯冬日湖边的花茶无二无别,甜的,也凉的。
“不过,”她又道,“再冷,也不及秦家姑娘孤单单封在冰里冷。”
陈霜凌的身子向她倾了些。
“听说秦姑娘的母亲已经进京,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沈知荇抿茶,“据说是一个男人让秦姑娘落入此般凄惨的境地。”
“不啊。”陈霜凌轻描淡写,“是段绪年。”
沈知荇不着痕迹看了眼她,场面陷入沉默,只有寒风涤荡湖面翻弄的水声还在倾诉时间的流逝。
陈霜凌往后靠了靠,似乎又随意起来,手指拨弄着绛红耳坠,耳坠触感凉丝丝的,坠在纤细的颈子旁,一摇一荡。
红袖顺着手臂滑落,珠串挂在她虎口处,颇为显眼。
先前引她来的那位侍女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