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直望进他的眼里。
“我只觉得你面慈心软,是漂亮的小神仙。”
“这样就好。”他重复:“这样就好。”
“我的心可经不起美人欺骗。”陈霜凌又往回走了,浅浅哼起曲来,听那婉转的调子,应当是苏州的曲。
刘大汉开门见是陈霜凌,脸上肉都一颤。
“二位怎么又回来了?”
陈霜凌笑意嫣然:“您这话就有意思了,我是上哪儿都不讨人喜欢吗?”
“不不不,绝对没有。”刘大汉至今记得这姑娘满身血迹斑驳抽烟枪的模样。
陈霜凌把手搭上门,话语里隐隐威胁:
“借个斧头。”
她不喜欢这个人。
陈霜凌不信天不信命,唯独信自己。
刘大汉屋子里没有什么特殊的,一张床,一个旧木桌,还有堆在床下的菜。
他却问道:“借斧头做什么?我那斧头成天劈柴,早都坏掉了。”
陈霜凌见他拒绝,心中颇有了断,不做纠缠。
“我去买一副,凿神像。”
刘大汉伸了伸手,犹豫再三:“你究竟是干什么要凿那玩意儿?”
她不再理睬,心中默默计数,不过多久,对方的喊声缠住陈霜凌的脚踝。
“问两句你这小姑娘倒是一句话不说,你不说我怎么借?”
他言语间还带着无法自觉的怒意。
“不用借了。”陈霜凌大步离去,留下刘大汉在原地纠结惊惶。
从这家到外头那铁匠铺子不消多少时分,刘大汉却禁得住没有追来,陈霜凌暗想他倒也是个耐得住性的,便去问铺子老板买了一件趁手的斧头和几把小刀。
斧头属实算不上轻,好在她也不是轻飘飘娇滴滴的闺中细柳,掂量几下就牢牢握住。
接下来她该去劈神像了。
真是罪过啊……罪过罪过,陈霜凌默默念叨,烧完灯笼劈神像。
“需要我去游说一下吗?”白愈问。
陈霜凌知道他的意思:“不用,他不同意就把他也砍了。”
她指的是刘大汉。
刘大汉当时并没有参与杀死她的事件中去,应当不那么信神——最起码没有如同老太太那样信,并且他称祂为“那玩意儿”。
那他还阻止个什么劲儿呢?除非里头有关于他的东西,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又往山上走去了,想起老太太,和刘小桃。
她可以从曾经老太太神志不清时对她念念叨叨的那些话中判断出来,大概她是在刘小桃死之后才信的神。
果然情要比神恐怖得多,这么一思量,她倒觉得那把砍神的斧头比以往更加顺手。
陈霜凌由此得出一个完美的歪理粉饰她自我的性格:
不信情则不被神左右,不信神则不被命运左右,果然人还是要自私自爱一些,这样活得还更漂亮点儿。
她又回头看白愈,那人见她,向她颔首。
她希望白愈过得好些,所以也同样希望白愈对她更多是虚与委蛇。
刘大汉站在暗牢门口,在这片山里显得分外突兀。
“何事?”
陈霜凌有些累了,语气还是如此和善,她垂着手,那斧头柄从衣袖中伸出,顶端铁部锃亮。
刘大汉迟疑一下,还是走过来劝道:“劈神?劈神是个什么好事?不要胡乱做傻事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陈霜凌手腕掂了掂。
“不听老人言,潇洒活百年。”
刘大汉:“……”
“你若说你很信奉这个神,我是不信的,如果这神像是你铸的,我就给你钱,如若不是,你再拦着,我就砍你了。”
刘大汉一时拿不准动作,陈霜凌提起斧子,他立马就错开身。
她回了神像前,找准地方,“轰”地一声。
陈霜凌手腕一震,酥麻感传遍手臂,缓了好一会儿再向那地看去,破开一条缝。
陈霜凌颇为讶异。
自己是没这么大力气的,这神像,大概是残次品。
刘大汉被这声惊得冷汗直下。
又是几次下去,裂开的神像里耷拉出一条裸露白骨的腿,腿下流淌着不明液体。
陈霜凌以为她已经被臭得百毒不侵,可等里面东西的味道飘出来时,她觉得眼泪都要被熏出来。
她上前查看,抬起内部尸体的下巴,看见半张少女的脸。
之所以是半张,是因为大部分都已脱落,而尸体长时间被关在神像中不见天日,才没有完全白骨化,剩下的皮肤也覆盖了白色霉斑。
少女下半身衣裙已被血染透,血成了陈血,渐渐发黑。
“……尸首藏神像。”她下意识看向刘大汉,“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