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知道事情严重。要不是因为这张嘴,他也不至于在县衙几十年了,还是个壮班差役,连捕头都没有混上。
这不,才回家,人还没到呢,先把江重涵穷得一粒米没有,只能吃橡子充饥的事抖了出来。
街坊们一听,看向江重涵的目光更复杂、更鄙夷了。
——还真是个败家子!
——都穷到只能捡橡子充饥了?夸什么海口呢!他能养得活这未婚妻?
“古大叔,正是因此,才不能随便成亲,耽误姑娘。”江重涵坦然面对自己的穷困,解释之后,又看向段于廷:“段教谕?”
段于廷哪里不管什么养得起、养不起,关键是几句话就能抵消他那二百两银子。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便在此见证,今日江涵哥……”
“江重涵。”江重涵纠正。
原身小名叫江涵哥,和他的名字重叠两个字。现在原身父母已逝,他也十七岁了,江重涵用原本的姓名给自己取名,倒也不算出格。
段于廷懒得计较,顺着用了:“……江重涵与杜氏结为义亲,待杜氏兄长归来或杜氏年满十八,再行归宗。余氏,你去倒碗茶来。”
余大娘满脸不忿,又因为丈夫的关系,只道段于廷跟知县的猫腻,不敢多言,只好默不作声进屋用粗瓷碗倒了碗茶出来,递到段于廷面前。
段于廷没接,抬抬下巴:“见礼之后,这义亲便结成了。杜氏,你奉茶与江重涵。”
颖安县的百姓虽然敢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却不敢当面多说什么。现在段教谕发话了,连古大勇都不敢再做声。
杜玉娘也看清了情况,从余大娘手里接过茶,双手捧到江重涵面前,盈盈拜下,口中道:“义兄饮茶。”
江重涵将茶接过,尝了一口。
就这样,在公俗道义上,他已经是这个小姑娘现在唯一的亲人。
按下满心复杂,江重涵一手将茶碗还给余大娘,另一手托着杜玉娘的胳膊肘将人扶起来:“义妹快起来,地上冷得很。”
杜玉娘站起来,不再往余大娘身边躲,乖顺地站在江重涵身后。
“好!好!”段于廷大笑起来,“如此,我与江家之间的事就了了!”
说完,摇着洒金川扇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重涵倒是又朝四周拱了手:“我知道咱们颖安县行商之人多,烦劳各位行走喝茶时说上一句,就说临洮杜仲文杜府的千金如今寄寓颖安江家,等着兄长归来做主。如今我家中贫寒,过些日子再谢大家。”
前几句众人听进去了,后几句却当他放屁,看完了热闹,哄然散了。
只有古大勇夫妻还在。
余大娘的心情也很复杂,但事已至此,千言万语只能换作一声叹息:“都饿了吧?到我家去坐一下,我给你们兄妹蒸饼吃。”
涵哥儿居然是吃橡子填肚子的,那东西哪能让杜玉娘这种娇娇怯怯的小姑娘吃?一顿就胀肚死了。
江重涵有些意外。
他知道对面这家夫妻嘴快心善,乐于助人,但原身对他们可从没好脸色。现在江家有事,余大娘居然还愿意帮忙,看来,他虽然不幸穿越了,却遇到了好人。
真是及时雨。
江重涵赶紧介绍:“义妹,这是古大叔和余大娘,最是人善心热的。”
杜玉娘非常听话,立刻福身:“玉娘见过古大叔、余大娘。”
“哎、哎!”古大勇跟余大娘急忙回礼。
江重涵又朝余大娘深深地作了个揖:“余大娘,我只认得你一个妇人家,麻烦你替我照顾一下义妹。义妹,你先在余大娘家里休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余大娘向来快人快语:“照顾可以,但你去哪?不是想跑掉吧?”
“不会,我若是想跑,方才就不会认下这个义妹。”江重涵先安抚杜玉娘,再解释。“我去弄些吃点回来,再想办法挣点钱。”
“吃的?挣钱?”余大娘看着他那穿着旧青布夹袍的瘦削身影,比听到公鸡说话还吃惊。
古大叔也是欲言又止,又觉得男人家的事,不要当着女人的面多说,只可怜杜玉娘小小年纪,甚是命苦。
“都别说了,涵哥儿,杜姑娘,都进屋歇着,先吃口热茶吧。”
吃过了饭,他再介绍几个杂活给涵哥儿做,好歹挣几个饭钱,别把自己跟义妹都饿死了。
江重涵却摇摇头,留下一句“义妹就拜托大娘了”,转身走了。
过了拐角,直向城北。
经过两宋的发展,江南已经成为富庶的鱼米之乡,如今江南道又是丝绸重地。颖安地处江南东道,虽然不在运河边上,但也算繁华。
此时已经是巳牌时分,县城街上逐渐热闹起来,店铺都摘下了门板开张,小贩们也摆摊出来了,大声叫卖着。
“黄米面枣儿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