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德府的城隍身穿四品文官服,容貌威严肃厉,眸中含杀气:“日夜游神可在?”
“标下在!”
“尔等率两队阴兵前后夹击这孽畜。”
日夜游神本职就是巡视黑白夜,驱逐妖邪,保佑一方安宁。
只是先前本地神祗顾忌常充水神之职,以及身后的势力。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是有极限的,他们食凡人香火,受凡人供奉,当凡人忍不了,甚至惊动人间皇帝时,就是忍耐尽头了。
到这份上,他们就得动手压下民怨,即使那位将军也不好说什么。
彰德府城隍对山神和土地,笑道:“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山神抚了抚绿色胡须,道:“府君说得正是。”
土地神则是连忙附和。
赵衡从马上下来,展开圣旨细读的那一刻,郑瑶感觉一股明黄色的力量涌入身体。隐隐约约听到龙啸之音。
她有些怀疑是不是听错了。不过握着白绸的手更加稳健了,脚也如大山般扎根在此,令那巨蟒动弹不得。
而其他神祗看得比她清楚,山神道:“未想临漳县人杰地灵,竟有个心纯灵澈的女子。”
非赤城之人不能动用民力和皇力。
阴兵布于两侧,骑兵围困四周。将百姓隔绝在外,团团围住巨蟒。
郑瑶感觉今日气氛不一样,直觉癞皮蛇的死期就在今日。她顿时信心大增,咬破舌尖吐血在桃木剑上,一手卷绸,一手举起师父的桃木剑,向那妖怪七寸刺去。
“瑶娘!”赵衡慌忙喊道。他怕她出事!
郑瑶没有回头。
城隍下令:“就是现在!”他手执大印朝巨蟒头罩去。山神与土地神祭出法宝除妖。
日夜游神的锁链勾上巨蟒头。
阴兵和骑兵齐齐发动。
巨蟒开口道:“彰德城隍,你不怕螣蛇将军怪罪吗?竟敢连同……”凡人害我!
可惜生前最后一句话都没能说全。其头和七寸爆裂,炸了所有凡人一身血肉。所有人愣住,妖孽似乎死了,百姓放声大哭。
“我的大妮!”
“姐姐,阿爹。妖精死了,你们看啊,他终于死了!”
“呜呜呜……们你看不着了……”
人们争先抢后踩踏巨蟒破碎的肉身,发泄积累着痛苦。
郑瑶躺在地上,癞皮蛇死前的奋力挣扎,将她筋骨折断了。她耳朵轰隆隆的,嘈杂中却有一道缥缈的歌声传来。如此的安宁祥和静谧。
她前世今生都没有家人,只有相识三月的“师父”。
师父,我报仇了。
一朵朵雪花飘下来,洗刷了临漳县几十年的冤孽与苦难。
刘晚娘扒拉着人群找她,看到躺在人群里的她。刘晚娘抱起她,滚烫的泪水滴到郑瑶的脸颊颈窝:“我们逃出来了,逃出来了……”
郑瑶从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就不断掉眼泪,假的有,真的也有。已经开始厌倦泪水,厌恶泪水,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可是今天的眼泪……是甜的。
赵衡在外面,半天挤不进去,很是着急。
神祗们看了会儿,皆叹:人间苦,生老病死,妖横官剥。怪不得人人想成仙成神。
土地躬身行礼:“这临漳县百姓被妖邪侵体,又值冬日寒风。烦请府君降下福祉,驱邪庇体。”
保佑一地百姓的健康,土地可以做到,整个县城就勉强了。
彰德府城隍捻须点头:“正该如此,他们这些年也受苦了。”说完法令一施,丝丝缕缕的白气钻入人们身体,驱赶他们身体的邪祟和寒气。
其他小神皆称颂府君仁慈。
彰德府城隍叹息:“只望螣蛇将军莫要耿耿于怀。”又看了看赵衡与其未婚妻道:“这俩个倒是有缘的。”心中纳罕,此女不是阳寿尽了么,怎么一副福寿长安,清尘绝寰之质。
眼下都是小事,他还要想想怎么写奏章,禀明天庭。
诸位小神恭祝城隍离去后,也各自散去了。唯有土地倚着鹿头杖,走向郑瑶,朝她眉心一点,输送神力,为其修补筋脉身体。
而后一惊,喃喃道:“此女竟是百年难遇的奇才,骨骼天授,小小年纪竟已筑基,可寻大道。”
土地的修为没有城隍高。郑瑶朦胧间看到一个鹤发童颜,衣袍飘飘,手执鹿杖的老头。
只是太累,这股神力又太温暖,她睡了过去。在阖眼前轻轻道:“谢谢……老神仙。”
修补的差不多了,土地收手,点头道:“当我做了一件善事,了结一庄善缘罢。”
他并没有想过郑瑶如何报答他。修行之人,不乏有天姿灵秀的,但仙途不止看资质,还要看心性,运气。很多资质好的,没能挺过后两者,亦是身陨道消,譬如李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