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三十里鸿台驿,你若有本事去到那里,阴谋便可不攻自破。”她激他,他也要激回去,语气玩味道:“敢吗?”
陆璨默默盯了他一会儿,不再聒噪,安安分分往硬石床上一躺,闭上眼,当他不存在似的睡了。
果然不堪大用。
颜泽心中一丝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得了吧,难道真指着她有扭转乾坤的谋略?老天也该开眼了,蠢货只会浪费神迹。
他拂袖离开黑屋子。
明知陆璨已无计可施,鸿台驿也传来埋伏成功的暗信,颜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到那间黑屋子,迫切想看到陆璨为了父亲安危哀求他的狼狈样子。
“武威侯的消息,你可愿知晓?”
床上的人似乎还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无声无息躺在那里,仿佛对他的话不屑一顾。
“荣灿妹妹,你就这样铁石心肠,真是枉费武威侯临死前一番爱女之心啊。”颜泽以为陆璨倔脾气又犯了,莫名恼怒非常,言语如针淬毒刺心,不信她还能无动于衷。
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在狭窄逼仄的黑屋中蔓延开,陆璨看上去只是睡着了。
他忽然冒出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
颜泽箭步奔向床边,却陡然陷入一阵难以言喻的怔忪。
她死了。
他输了。
他看不起的蠢货偏偏在眼皮子底下甩了他一个响亮而有力的耳光。
这场闹剧,从现在起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
巳时二刻。
颜泽打马转入朱雀街,身后跟着永嘉侯府一行车架满载着送往长公主府的生辰贺礼,整个都城谁人不知小侯爷对荣灿郡主的心意?
青布马车晃晃悠悠经过车架驶入皇城御道,完美融入络绎行人中。
唯有颜泽似有所感,不知为何回首远眺,看着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说不上来那里不对劲,有些难明的心绪波动,最终仍转了身继续前行。
大业未成,绝不容任何差错。
马车里的陆璨面如土色,金块的坠痛似乎还残留在肚腹间,她只是听戏看话本时偶然得知吞金这种死法,亲自体会过才晓得为了死后体面那些美娇娥们可真够狠的,竟能硬生生扛过生金坠死的痛苦。
也没比砍头舒服到哪里去。
颜泽以为她贪生怕死,可惜他以为错了。
城东三十里鸿台驿是平王埋伏爹爹之处,陆璨自问没有破敌的能力,但她可以找有这个能力的人。
“舅舅!”
景昌帝诧异地放下奏折,对跟在陆璨身后满脸菜色的内侍一挥手,眉目舒展开怀招呼,“如何一大早就来了,嗯?及笄礼还没开始,当心你母亲发火,舅舅也护不住你。”
陆璨倚坐在他身边,亲昵的态度让她鼻头一酸,却强忍着正色道:“我要首告平王谋反,大逆不道!”
一语惊人。景昌帝犹如初次认识她般上下打量,忙扫了眼远远站着的内侍们,确定都长着同样的舌头,方舒郁气,重整威严瞪着她,低声呵斥,“胡言乱语!再瞎说舅舅可恼了。”
“是真的,平王已经派人去截杀我爹爹了!就在鸿台驿,舅舅不信可派人马调查,若果然如此,便可证明平王有反心。”
景昌帝面色一变,似乎因她笃定的语气有所动摇,喃喃道:“竟让你得知了这个消息……莫非是天意如此?”
他仿佛累极了,显得有些颓然,“朕是不信平王会造反的。”见陆璨激动地想要辩驳,景昌帝只请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抚,“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平王无嗣,他没孩子,皇位夺去能传给谁?你说你不是这个道理?”
是的,平王没有亲生的孩子,确实不像有谋逆野心的人。陆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有最亲近的母亲和颜泽为例,她是再不敢随意透露死而复生的秘密了,饶是舅舅向来疼爱她,但她并不会去挑战帝王对鬼神之说的忍耐力。
“可朕明白你的孝心,此事朕会去处理。”
帝王也不会对潜在的威胁视而不见,陆璨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呜呜哭起来,为了峰回路转的发展,为了曾经错付的信任,也为了终于可以改变的死亡结局。
“好孩子,你就留在宫里,京中怕是要有大动作,你且安生待着,切莫露了行迹。”
景昌帝殷殷叮嘱,口吻严肃,陆璨不敢不遵从,皇帝手中有羽林军,恐怕将有一场恶战,她十分乖顺跟着皇帝进入宣政殿的偏室,内有食水,足够起居半日。
“此处最是安全,一旦事了朕便来寻你。”
他已经把能安排的做到极致,陆璨独自留在封闭起来的宫室中,心中也没太多惶恐,这回皇帝亲自出手总不会有变数了。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如同煎熬半辈子。
宣室殿外终于再次喧闹起来,偏室紧闭的大门发出沉重嗡鸣,陆璨惊喜地撑起略显僵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