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禧十三四岁的时候因为偷吃荤腥被少林寺撵了出来,他长得高壮,有一把好力气,便来到京城想靠给人做苦力当挑夫谋生。干了半个月的活,终于给自己置办了一身像样的冬衣。那日他正在河岸边等活计,看见不远处船上有对夫妇带了个三四岁小女孩,那小女孩粉雕玉砌的,可爱得紧,他便忍不住咧着嘴一直看。
小女孩的母亲十分貌美,父亲也相貌堂堂,妇人本来是把小女孩抱着的,跟那男人说了几句话后便把小女孩交由他照看,自己转身下船去了。小女孩扭着身子要看鱼,那男人却似乎嫌这样抱着她手酸,把小女孩放下来,由她自己去船舷边看鱼。
冬禧心内暗骂此人心粗胆大,果然,那男人还在理袖子的功夫,小女孩就掉水里了。冬禧猛地站起身,只见那小女孩在水里一边哭一边喊爹爹,可船上她那个“爹爹”左顾右盼,想叫人却又没叫,最后竟只是蹲在船舷伸长手去拉,一只手还提着伸出去的那只手的袖子。船是停靠在岸边的,对成年人而言这水并不深,却足够淹死一个小孩。冬禧一时心头火气,也不顾冬日严寒,来不及脱下自己的新冬衣,当即就跳下河,游过去救小女孩。
上了船,小女孩犹是抱着冬禧的脖子哇哇大哭不撒手。
那男人忙作揖道:“多谢恩人。”
冬禧冷笑一声:“你是这孩子什么人?”
男人说道:“我是她父亲。”伸手便想要接过小女孩,“秦婉,还不快点过来。”
冬禧侧身并未将小女孩给他,“父亲?我看不像。”眼前这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身着锦衣,脚踏官靴,不是自己这样三天饿两顿的贫苦贱民能惹得起的,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是为这姑娘不值,冬禧偏要辱他一番。
正当这时,小女孩的母亲匆匆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件披风,原是怕孩子被风吹冷着,却不成想孩子竟在寒冬腊月掉冰水里了。小女孩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都紫了,一见母亲来了,便又哭着伸手去寻母亲。
她估计也看出来是冬禧救了人,要千恩万谢,冬禧打着寒颤道:“快去给小孩换身衣服吧。”做母亲的怜子心切,便也不再多言,含着泪抱孩子回船舱内。
那男人已取下荷包要给冬禧赏银,冬禧看到那赏银,他至少要挑一个月的担子才能得那么多钱,他绷着下巴直视着那男人,道:“小人并非为银钱所救这小姑娘,不过是可怜她有您这样一个竟愿眼睁睁看自己女儿被淹死也不肯下水的父亲。”
他转身就走,不过没走几步就后悔了,他应该拿了钱再骂。
那位瘦弱夫人却抱着小女孩追了上来,“小恩人,小恩人,”他停下了脚步,夫人喘着气,上前道:“你衣服也湿了,跟我们回府去换件衣服,喝杯热茶吧。”他本还在犹豫,刚骂了男主人又去人家家里会不会不太好,夫人又对小女孩说:“栀栀,叫哥哥跟我们回去吧。”
泪痕未干的小女孩被包在披风里,伸出小手拉了拉他衣角,“哥哥,我们回去吧。”
小女孩被冻得牙齿打颤,浑身发抖,他也一样,便也没再推辞。
到秦府以后,李姝见他为人正派,有意留下他,秦廷茂倒也没说让他走的话。他自小在少林寺长大,到秦府后自然是该改个名字的,他向李姝讨个吉利的名字,秦婉捧着一碗姜汤问李姝道:“叫冬禧怎么样?顺颂时祺,秋绥冬禧,这是吉利名字吗,娘亲?”李姝欣然一笑说是很好的名字。
李姝从不把他当家丁对待,本意是让他每日只需和嬷嬷一起陪秦婉玩,秦老太却看不惯他闲着,总是使唤他去干一些脏活重活。
冬禧十八岁那年,李姝被秦老太太故意污蔑,侍女被撵走,他也被秦老太太重打。他咽不下这口气,决心找机会报复。一个月后的一天夜晚,他看秦老太太一人在池塘边散步,便从身后将其推入池塘。推完就飞快跑了,翻墙出府外再走正门进去,装作刚回来。府里人都乱作一团,几人把老太太抬进房中,秦廷茂则大喊着请大夫,他忍住心里的兴奋,装出不明所以的样子,到处问:怎么了怎么了。
但这种兴奋并未持续多久,秦老太太刚换好衣服后便让秦婉过去,秦婉一过去,她就揪住秦婉耳垂不撒手,死命地往上揪扯,秦婉疼到大哭,耳垂被撕裂,一时间鲜血淋漓,那死老婆子仍是不松手,嘴里还骂道:“小娼妇,敢推我,小娼妇,短命的小娼妇……”李姝跪下求她放手,说栀栀和自己在一起。她置若罔闻一般,只是连李姝一起骂,直到秦廷茂进来她才肯放过秦婉。他眼睁睁看着小小年纪的秦婉为他背锅,却没有勇气站起来承认,只是缩在人后咬牙握紧双手。
等到第二日傍晚了,他才买了些秦婉平时爱吃的吃食前去探望。秦婉耳朵已经被包扎起来了,一见他,便拿着一个橙子跑了过来,“冬禧哥哥,你去哪里了呀?我下午找你好久。”秦婉仰着脸,把手里的橙子给他。
他接过,脸上挤出笑,“今天有些忙。”
一大一小的两人坐在西跨院的廊下吃东西,他小声说道:“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