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聊什么?”
听到蔺珩的声音,秦婉忙转身看过去,他过了小拱桥,慢慢朝这边走来。
“珩哥哥。”秦婉没再行那些虚礼,只是叫了一声人,“冬禧在给我讲街上听来的闲谈。”
她站在桂花树下阴凉处,见他走近,往里挪了挪。
“伤好些了吗?”蔺珩笑着问。
“好一点点了。”秦婉原本一见到他就脸红心跳,可此时她目光却落在他手里的大红色请帖上,顿时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他该不会要订婚了吧。
蔺珩已经二十一岁了,随时都有可能成婚。秦婉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挖空了一块,在炎炎夏日中被不知何处吹来的冬风冻得僵硬。
蔺珩把手中的请帖递给秦婉,秦婉并不去接。
他扬眉微笑道:“芹园雅集的请帖,栀栀不要吗?”
秦婉抬起头看向蔺珩,瞬间只觉得冰雪消融,春暖花开,“要,当然要。”忙接过来,一翻开便看见里面工整书写的“秦婉”二字——竟是魏国公家给自己的请帖。
“本想昨日就给栀栀的,却听闻你早早休息了,不便打扰,故此时才送来。”
秦婉垂眼看看请帖,又抬首看看蔺珩,“这,这是哪里来的呀?”
他语气坦然:“自然是秦相让我交给栀栀的。”
她宁愿相信这是蔺珩从秦廷茂书房偷来的,也不肯信是秦廷茂主动给她的。
秦婉满脑子都是这个男人莫非真的会下蛊?她昨天丢了这么大的人,秦廷茂没关她紧闭居然还给她请帖让她去雅集?她半张着嘴,直直地望着蔺珩道:“珩哥哥,你是如何做到的?”这样的神情同样也出现在冬禧和霜儿脸上。
蔺珩摇头轻笑,“此中并没有我多少功劳,我昨日只是问了问秦相是否可以带栀栀去雅集,秦相傍晚便把请帖给我了。”他说话的时候,微风吹动桂花树的枝叶,树叶缝隙间透出的阳光在他身上微微摇晃。
秦婉只觉得秦廷茂行事太过反常,她想不通。但既然请帖在手,能去见贺梦仙了,也懒得管那么多,心情一片大好。“多谢珩哥哥,那我们是一大早就要去吗?”
蔺珩含笑道:“也不必太早,辰时即可。”
蔺珩自幼早熟,稍大一点便四处游学,见了形形色色的人,虽入官场时日不久,却也看明白了几分。秦相虽是今年刚拜相,却已身居高位多年,一个能处理好朝堂之上错综复杂关系的能臣,又怎会对后宅之事束手无策?
天道忌满,人道忌全,对一个权臣而言,若只有清誉颂赞,未免太过危险。秦相将自己女儿,将后宅的名声做从政筹码,旁人不痛不痒的几句诋毁之辞恰好是他需要的。今日他公然将秦婉与盛子凌之事闹上朝堂,恐怕更多也是为了和康平王家划清界限,以免有心人在此后拿此事做文章。作为权臣之首,今上却对他毫无忌惮之心,绝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雅集前几日,秦廷茂对秦婉道:“大老远跑去丢人现眼,只求别提你姓甚名谁,我丢不起那个人。”
秦婉冷着脸一语不发。
终于到了六月初五,蔺珩刚到前院,便见到秦婉早早在院中等他。她上身是一件淡橙色窄袖襦,系着朱柿色腰带,下身着浅碧齐腰裙,头上也只简单扎了个双髻,并无珠钗。少了些庭院初见时的娇贵,多了几分邻家小姑娘的气质,却依旧明媚惊艳,一如蔺珩出宫门时见到的朝霞。
二人一人一辆马车,向京城近郊芹园而去。
马车行了许久,秦婉原本还心下兴奋,逐渐又隐隐生出些担忧,贺梦仙万一不来了怎么办?突发恶疾?路遇劫匪?临时有事?秦婉向来运气不佳,经历了太多次从期待满满到失望透顶,不由得又叹气。
霜儿看她一会儿喜上眉梢,一会儿长吁短叹,不由得偷笑。
“到了到了。”冬禧慢慢停下车喊道。
秦婉掀开帘子,离芹园尚有数百步,已是车马塞途,水泄不通。他们只得就此下马车,周围马车上下来的均是名流显宦,男女老少遍身珠翠罗绮。秦婉的打扮太过朴素,但她却全然不在意,只是向蔺珩问道:“珩哥哥,不是雅集吗?为何如此多人?”
蔺珩答道:“今日也是芹园开园之宴,故大小文武官员之家多来庆贺。”或许是因容貌出众被人认出,他一下马车便如石子落入水面引起涟漪,引来不少人回首探视。
“珩哥哥走前面些吧。”秦婉笑吟吟地对蔺珩说道。
芹园原是前朝名门望族袁家的园子,荒废了近百年,后被魏国公家买下,如今被重新修葺,开园宴请宾客。
魏国公府本是世家大族,却极会见风使舵,早就主动让出手中实权向今上投诚,美其名曰“让贤”,和秦廷茂及朝中庶族都多有往来,在士族与庶族间辗转腾挪,八面玲珑,倒也是风光无两。
待走近这座名园,秦婉便看到正门之上,悬有一匾,匾上苍劲有力地书有“芹园”两个大字,字体和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