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中秋宫宴还有十日。
皇帝突然跟秦廷茂提起让秦婉也来中秋宫宴,这么多年没见,见见也好。
于其他臣子而言,定会为这圣眷荣宠感激不尽。秦廷茂却忙推脱,说秦婉全然没有规矩礼数,只会惹是生非,怎可面见陛下。皇帝却执意要见,还承诺即使她言语无状也不会计较。
皇帝并非心血来潮,召秦婉入宫参加中秋宫宴也不是简单想要彰显皇恩,而是为了三皇子婚事。三皇子是众皇子中相貌最出众的一个,格外享有皇帝的偏爱。
一日谈笑中他夸起秦廷茂当年也是气宇轩昂,才貌双全,便忆起秦廷茂家也有一个女儿,似乎是叫秦婉?当初秦婉马球场“女中豪杰”的事迹到现在还让他记忆犹新,只因那小姑娘实在生得标致。
秦婉母亲李姝,他当王爷时见过一面,印象极深,可惜了好生生一个柔情似水的美人,却被秦老太作践至死。坊间传闻秦婉对祖母忤逆不孝,他也不足为奇,毕竟自己当初夺皇位的手段也和孝不沾边。
现在秦婉也大了,跟三皇子年纪相仿,正好趁中秋宫宴见一见,若是登对,便可将二人亲事定下来。不懂规矩,不通礼数又如何?自然有嬷嬷教。
当天晚饭时,蔺珩恰好不在,秦廷茂对秦婉道:“中秋宫宴你也去,明日便赶紧裁做新衣,购置首饰,别给我丢人现眼。”
秦婉头也不抬道:“我不去。”
秦廷茂瞪眼看她:“陛下点名要你去,由得你不去?”
见秦廷茂动怒,她反而来了兴致,目光中夹杂着挑衅,“我就是不去,你让陛下来砍我头吧。”
“怎生了你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东西!既听不进人话,何须吃人饭,滚出去!”秦廷茂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秦婉当即便站起身离开,出门前还不忘继续火上浇油:“你可以犯欺君之罪,说我生病了。”说完转身就走,任由秦廷茂在身后拍桌怒骂她“混帐!”。
回到房间后,她舒舒服服地洗完澡,散着头发,只等着霜儿拿来装着香丸和竹炭的空心鎏金球来给她烘头发,霜儿却进来跟她说蔺大人想见她。
晚饭时刚气过秦廷茂,她当然知道蔺珩因何而来,不过她甚至等不及把头发彻底烘干,简单梳了梳,自己用绸带稍微束了一下,换好衣服后就推门出去。
外面已是暮色沉沉,院里点上了灯笼,蔺珩立在廊下等她。
“你是不是来劝我去宫宴的?”秦婉一见他便开门见山。
他展颜一笑,微微扬眉:“不是。”
秦婉有些意外,歪头看着他问道:“那是来干嘛的?”
蔺珩在廊下台阶处坐了下来,望向她,声音清润:“我是来找栀栀赏月的。”
光影落在他脸上,她不知不觉便和他并排坐下,只是稍微隔了些距离。
她扬起脸,看向夜空的并不圆的月亮,嘴角浮起笑意。
蔺珩突然轻叹道:“可惜啊。”
秦婉忙收起笑意,目光转向他,不解地问:“可惜什么?”
蔺珩侧首看她:“可惜中秋不能和栀栀一起赏月了,中秋的月亮才是最圆最好看的。”
秦婉微微撅嘴,“你要去中秋宫宴?”
他漾开笑意,道:“是呢。”
秦婉轻“哼”一声,看出他的意图,“你就是来劝我去宫宴的。”
他眼里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仍是不承认,“我何时劝栀栀了?我自始至终都没提那几个字吧?”
秦婉故意不去看他,她想好了,无论如何她就是不会去,她岂是那种能被区区美人计就迷惑的人。
蔺珩微微颔首,说道:“还有一事,差点忘记告诉栀栀了,南街那边我的住所已修缮完毕,叨扰这么久,早该搬离西跨院了。”
秦婉几乎立刻转过头来看着他,晦暗的夜色好像立刻涌进了她心里。
往年每次和舅舅分别,她情绪都会低落很久,就像被什么东西捂住口鼻,胸腔里一团浊气散不去,呼吸都不畅快。
现在那种熟悉又令人不适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讨厌分离,她想把她喜欢的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暗自用鼻腔深深地吸气,再慢慢从嘴巴呼气。重复了两次,才缓缓道:“你最晚什么时候搬?”
蔺珩看着她,她现在说话的样子很像一个借了别人玩具的小孩,既舍不得还给人家,又不想被看穿,尽力掩盖着内心的情绪,故作镇定地问:“我最晚可以什么时候还给你?”
“明天吧。”他压住唇角的笑意,看着她怔住的眼眸继续说道:“本来想的是既然要和栀栀同去中秋宫宴,那就中秋第二天再搬。可栀栀不去,那就明天搬了,明天是休沐日。”
她倏地起身,有些生气地说:“谁说我不去,我去就是了。”
她刚沐浴完,身上一直散发着淡淡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