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静夜。
玉明披衣起身。
窗外明月高悬，如雪玉般皎洁的白霜洒在竹间，总教玉明忆起合虚山。
合虚山的孤月悬天，与赤日金云，是她转世后也不曾忘却的过往。
玉明长叹一声。
她并非此方天地之人，原是合虚山诏奉日月的灵女，一朝身陨 ，竟流落异界，化生人族。
起初，玉明从迷蒙中醒来时还惊诧不已。在她前生，灵女身陨后，魂魄归与天地，灵体随风消散，再无复生可能。
如她这般，流落异界、转投人族之事，玉明前生从未听过。如今，也算亲身经历一番。
依玉明来看，她既然能在此界平安化生，这便意味着此界天地规则是允许的。但允许之下，是否存在天罚，玉明也无从知晓。
可惜她才转世十年，仅是凡尘白露观的小弟子，修为低下，不能明晓这些天地真理。
玉明心下微涩，她抬头望向天边，今日正是上弦月，上弦主福报。
她又看向一旁的漏刻，还差一盏茶时间，便是子夜时分。
玉明凝神，静等片刻。
远处有风袭来，竹林飒飒而动，有一黑影自山间小径翩然而来。
黑影摘下幂篱，露出的左脸雪白素净，右脸却有一道火烧伤的疤痕，极为狰狞。极致的反差，愈发显得她楚楚可怜。
玉明见此，不由关怀道：“穆昔师妹，脸可好些？可曾用过膏药？”
穆昔答道：“已经用过药了，是芝雪膏。”
“芝雪膏药有九味，霜雪草最贵，观中的霜雪草尽在观主后苑，想来是观主亲自出手调制，可见观主对穆昔师妹的看重。”
玉明说完，却未见穆昔如料想中一般喜笑颜开，反而脸色一暗。
玉明心下一紧，果然出了问题。
穆昔素来争强好胜，尤其是在争夺观主的看重这一方面，为此，还与白鹤师妹闹了好些不愉快。
现下却一提及观主，穆昔脸色就如此难看，莫不是在观主处受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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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是简单的受了委屈就好了。
可惜不是。
穆昔心想。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她原以为，白水山身陨是她最好的结局了，战死沙场，又没有落在妖族手里。
但她躺在雪地里，呼吸微弱，只能听见萧萧雪声时，她还是好不甘心。终此一生，她都没有逃离清愿宫的控制，没能离开谷雨道，就连死，也是以谷雨道弟子之名。
她真的好不甘心。
一朝身死，光阴倒流，竟让穆昔回到千年前的白露观，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
这一次，她绝不能白白断了命，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穆昔垂下眼眸，隐去她的不甘与怨恨，但终究在言辞中稍稍透露了出来，“观主自然是看重我的，我们这些弟子，有哪一个不是观主看重的。”
这是又同白鹤师妹闹矛盾了，还是，不满观主？
玉明依旧是温声细语：“师妹不妨有话直说。”
“师姐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穆昔平复好心绪，不答反问。
玉明微笑，伸手说道：“请。”
屋子是玉明的一贯作风，很是素净，床榻上被子整齐，书桌上笔墨纸砚齐全。
穆昔简单地扫了一眼就坐到圆桌前，放下幂篱，冷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又事关重大，还请师姐不要对外透露。”
玉明燃起烛火，应道：“师妹不妨直说，我晓得轻重。”
穆昔就道：“师姐认为，我们如今修习的《山木通气法》如何？”
玉明敛眉，前生她曾在人族部落行走多年，对人族的修炼法门也算有一定的了解。
人族不同于灵族和妖族。灵族法随天地，对于天地灵气的运用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修行亦是随从天地大道。妖族依据血脉承传，吐纳真定，修行之路不过是更好的挖掘血脉、提升血脉。
人族则介于两者之间，人族的修行者亦是借鉴灵、妖二族来完善修行法门。
她曾听人族一位至交少姜说过，人族修炼到一定境界，便可神魂离体，就能更好地吐纳灵气，能像灵族那般，更好地感悟天地真理。
而躯体，就像是一种禁锢，它阻碍了人感知灵气。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又是对人的一种保护，毕竟人的神魂过于脆弱，不能与灵族的灵体相媲美。
少姜曾言，世间之物存在便意味着合理，人族既然有魂魄肉身，自然有其效用，或许可以借鉴妖族对于肉身的修炼，来探索人族的修炼法门。
玉明心下微动，上回见她还是在玉山，不知少姜是否解决人族肉身修炼的难题。
但当时，人族的修炼法门，其实已经有雏形了。正如少姜所言，人族因有肉身便对万事万物有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