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绎十多岁时常听爹娘感慨,说他们早年间曾在郊外遇险,险些双双丧命,他差一点点就成了孤儿……
好在,只是“险些”而已。
如今他不光双亲健在,还在乡试上考取了数一数二的好成绩,周遭人纷纷尊称他为“解元”。
他当然不会仅止于此,之后他还要进京参加会试、殿试,入朝为官,一步步成为为国效力、圣心倚重的人。
这个时候的孙绎对自己的未来事业有了具体又宏伟的规划,至于情感方面……而今他年岁尚小,还不是考虑那种事情的时候。
——他打小便对姑娘没什么兴趣,更不好奇大人之间的情情爱爱之事。在立业之前,他也完全不想成家,只想努力奋斗。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将学业和仕途放在第一位的人。
直至他遇见徐朝阳。
徐朝阳是大顺王朝唯一的公主。孙绎十五岁进殿试那年,她年仅五岁,端的是天真烂漫,一派率真无邪的样子。
她穿着小小的红色斗篷,斗篷上用银白丝线绣着精致的猫戏图。
她跌跌撞撞地闯入金銮殿。
闯进了孙绎的世界里。
“朝阳!”
显然,皇帝对徐朝阳应是极为溺爱的,即使她打断了殿试这样重要的国之大事也并未苛责,只是无奈地摇头轻笑,对已经跑到殿前的她抬了抬手,唤道:“过来。”
徐朝阳也显然一点儿都不想过去。
她摇了摇头,一撩斗篷坐在了孙绎旁边,朝着高居上位的皇帝呲牙一笑:“朝阳很乖,朝阳不捣乱的。父皇就让我坐在这位哥哥旁边待会儿,好不好嘛?”
皇帝看了孙绎一眼,眸色深了深,却并未开口说话。
倒是孙绎笑了一下,先行侧目去看徐朝阳,温和开口:“那殿下不如同草民在这做个游戏?”
“嗯?”徐朝阳抬脸眨了眨眼睛,而后重重点头:“好呀!”
孙绎与徐朝阳玩的游戏叫“一二三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这游戏的规则也很简单,就是在孙绎说完一二三之后,徐朝阳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要乖乖地孙绎解除咒语。
若是提前动了,她就输了,不能继续在金銮殿里玩耍。
若是没动,就算她赢。
徐朝阳幼时是个胜负欲挺强的孩子,听完孙绎说一二三后,竟真的背着手、抿着嘴、挺着脊梁、绷着一张小脸儿,在孙绎身边的蒲团上跪坐着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
等到殿试结束,孙绎自然及时解除了咒语,并道:“殿下好功力,是草民输了。”
“厉害吧?”
徐朝阳闻言笑得眉眼弯弯,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我玩儿游戏从不输的!”
孙绎莞尔:“厉害。”
徐朝阳贸然闯入殿内,不过是殿试上的一支小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孙绎在九五之尊面前的发挥。
而他们两个都不知道的是——在“木头人”游戏进行的途中,高世英曾派人前来说要将徐朝阳带回去,却被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拦下。
太监解释说,是圣上破格允许小公主在殿内旁听殿试的。
……
殿试结束后,孙绎与其他两人一道在宦官的指引下准备离开金銮殿。这时候从方才开始就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笑眯眯地步上前来,唤道:“孙公子,还请留步。”
“晚辈不敢,”孙绎回身,略感讶异又从容不迫地回应:“晚辈祖上世居于乡郊之地,称不上公子,还请公公对我直呼其名就好。”
太监笑了一下,没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只展了展手臂,又是一笑:“圣上有请。”
……
若让顺帝品评孙绎的品性,他首先要言的便是不卑不亢,从容有度。这一层,从先前在金銮殿上“制服”贪玩任性的徐朝阳时便可见一斑。
顺帝很欣赏这个人。
尽管他出身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出身贫寒,但他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才学和气质,却能压过许多出身名师的京中富家学子。
于是顺帝决定要破例给孙绎安排个宫内的差使——
他对孙绎道:“方才你也见了,朕的公主性情跳脱活泼,若说得难听一些,就是顽劣。”
说到顽劣,顺帝顿了顿。
孙绎从容适度地接过话茬,轻笑:“朝阳殿下正是爱玩爱闹的小女儿年纪,本应如此,草民以为这还称不上顽劣。”
尤其是跟他玩儿“木头人”游戏的时候,小公主那认真的样子,一看就坚韧又认真,是个有大能量的姑娘。
顺帝一向是自己说徐朝阳不好没问题,旁人若是也跟着说,他就得护犊子。
所以孙绎的这番话叫他十分满意!
他点点头,笑眯眯道:“既如此,朕想许给你一个见天儿待在宫里的差使,不知你愿干不愿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