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们吵架,管也管不住,让爹妈头疼不已,于是两家父母一合计就把裴言和乐正颜一起打包送去了午托班,晚上再去接回家睡觉,等两人年纪再大一点就从午托班换成各种培训班,这样的生活直到高三才结束。
快临近高考时,裴言第一次模拟考失利,跟预想的成绩差了不少,偏偏那几年裴父裴母对裴言的要已经严格到苛刻的程度,当即就短暂停下手里的工作,专心陪着裴言高考,偶尔连带着一起照看了乐正颜。
不得不说,哪怕只有短短三个月,哪怕学习压力大,哪怕每天累得倒头就睡,可从来没享受过父母陪伴的乐正颜,那个时候是真心实意羡慕着裴言,甚至是嫉妒。
当高考结束,裴言完美达到裴父裴母期望的目标考入G大后,夫妻俩就又重新投入了工作,直到快开学的前一天才千难万难挤出时间,提出了要送两个孩子去上学。
乐正颜还能说什么,只得退了机票,走的那天乖乖看裴母指挥着裴言把她的行李搬上车。
乐正颜故意声音甜甜地说了声“谢谢”。
语音刚落下,她就瞥见裴言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还没高兴过一秒,脑袋就被人结结实实地拍了拍。
裴言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抬起下巴:“不用谢。”
两人的互动看得裴母满眼欣慰,感慨道:“转眼你们都长这么大,感情还是那么好啊。”
“……”
等裴母转过身,两人双眼对视,看对方都是一副被恶心坏了的表情,上车后分别坐在后排的两端,中间的距离仿佛隔了条黄河。
G大离南城开车要七个小时左右,裴父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裴言在父母面前也完全没有对着乐正颜时欠欠的样子,话不多,基本就是问就答,不问就不说话,好在一路上有乐正颜陪着裴母聊天,不至于冷场。
那天他们到北城的时候下了雨,眼看着快到学校了,裴家父母耳提面命的嘱咐起儿子来,却不是关于生活,而是让裴言在学校要好好表现,一定要申请出国留学,不要给他们丢脸。
或许是听多了,裴言莫名就起了逆反心理。
他问道:“如果我不想呢,我不想出国,我想选择我喜欢的东西……”
不知为什么,乐正颜竟然从他平淡无波的嗓音里听出了一丝隐隐的期望,他在期望一个能有些不一样的答案。
“不想!?裴言,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粗粝的男声打断了裴言,车子猝然停在了路边。
那个在乐正颜眼里沉稳和蔼的裴叔叔此刻却是勃然大怒道:“我跟你妈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好不容易腾出的时间送你上学,你就是跟我们这么说话的!”
裴母也是满脸不赞同:“小言,你怎么一点都不懂事,自己从来也不知道努力,当初没有我们盯着,你能考上G大吗,这才努力了多久就懈怠了。”
“有的孩子想出国都不行,你倒是还挑三拣四起来……”
他们一句又一句,那些话让乐正颜不自觉地皱起眉,是连她听了都觉得刺耳的程度。
她是讨厌裴言不假,但她也曾经见过他一杯又一杯咖啡猛灌、见过他熬夜学习后的苍白憔悴的样子、见过他因为下降几分就十倍百倍刷题的模样,那股学习起来不要命的劲头,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不努力——除了他的父母。
车窗外的天阴沉沉的,乐正颜猝然觉得这样的氛围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够了!”裴言猛地提高音量。
霎时间,车里安静得针落都能听见。
乐正颜侧头望着裴言,看见他的手在轻微地颤抖,指甲嵌入掌心,用力到发白。
他低头笑了笑,语气自嘲:“所以你们也不是来特意送我的,是来提醒我这个工具不要给你们丢脸。”
“小言你……”
“谢谢你们送我,就不劳烦了。”裴言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后来裴父裴母说了些什么乐正颜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个时候她看着裴言在雨幕中的背影,再没有羡慕和嫉妒。
她觉得他们不同,却又相同。
莫名其妙的,她下车追上了裴言,后者只淡淡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两年前的G大新校区周围还是待开辟的荒山,那会儿没多少学生搬过去,地铁站又离得远,连公交车都只有一趟,在细雨蒙蒙中显得更加偏僻荒凉。
他们一路走了好久好久,到学校的时候浑身都淋湿了,迎新的学长学姐也都散了,满身狼狈地站在报到处时,乐正颜却诡异的没觉得后悔。
沉默了一路的裴言终于开口,沙哑得不行。
“你是不是有病?”
乐正颜白了他一眼:“你没病,你淋雨走路。”
话音刚落,裴言像是被戳中了笑穴,笑声大得乐正颜想跳起来捂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