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邝碧仙子议亲一事,你考虑得如何啊?”
莫名觉得脊背漫上一阵发凉,哪吒默了片刻,转回身去道:“想知道这是父王的意思,还是娘的意思?”
李靖皱了下眉头,脱口而出道:“同为父母,谁的意思有何区别么?”
知道对方心思敏锐,哪吒略一抿唇,忙道:“父王误会了,儿子只是觉得父王日理万机,应当无暇关心这种琐事才对。”
在天庭的官场里混久了,他如今说起漂亮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你大哥二哥去了西方教,就算是一只脚踏入佛门了,”李靖端了端手中的塔,“如今咱们李家就剩你一个儿子,这怎能算是琐事?”
顿了顿,李靖忽就转口道:“说得倒也是,婚姻大事,还是你娘这个妇道人家拿得准些,为父就不掺和了。”
说完,他径自离去。
哪吒负手在后,瞅着前者的背影,尤在琢磨“妇道人家”这四个字,终究是忍不住轻蔑一笑。
他如今尚未成家,仍旧与爹娘同住云楼宫内。
甫一跨进院门,一阵清甜芳香迎面窜入他的鼻间。正屋内架了一鼎小火炉,素知夫人弯腰掀起茶盖,舀起一勺灌入桌上的青釉瓷杯里。
哪吒收起面上的冷肃,开口唤了声“娘!”
里头的女子眉眼温和,笑着朝他招了招手,道:“三郎回来了,正好,来喝杯沙棠茶。”
顺手捞起一只杯盏,哪吒并未入座,只习惯性抵背靠在墙上,吹开热气,去抿杯中的茶水。
素知夫人端详了会儿,见他在外活动了许久筋骨,可瞧上去心情仍旧不太舒畅,遂问道:“又去地府了?”
“嗯。”哪吒慢悠悠抬起眼皮,坦然应道。
在娘面前,他从不遮掩此事。
素知夫人道:“还是没有消息。”
“嗯。”
素知夫人坐回软垫上,将余下几只杯盏也添上茶水,漫不经意道:“你方才应当遇见你父王了吧?”
“嗯,他想让我娶邝碧仙子。”哪吒说完,抬眸注视对方。
后者知晓他的意思,笑应道:“你无需看娘,你娶不娶?娶谁?娘都不会干涉你的。”
哪吒咽下一口茶水,并未接话,只听素知夫人继续道:“说实话,娘还是中意月姝那丫头,文静贤淑,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别说你忘不了,娘也忘不了呀。”
这语重心长的话语,令哪吒脑海中又浮现出女子的那张脸——
随他从军十余年,她从未道过一声苦。
他走时,她也未试图挽留,只用那如画眉眼笑望着他,嗓音如春风涤荡心头:“我不怪你,你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思忖间,哪吒忽又忆起今日见过两回的那个白衣男子,并且月姝与他二人的身影竟是十分诡异地在脑子里发生了重合。
这念头过于可怕,连忙抓回自己的神智,哪吒拧眉,在心底暗骂了一声:淦!那是个男人!
沙棠茶甘甜爽口,齿颊留香,且香味清新,闻起来也十分舒适,为了制止自个儿肆意游走的思绪,哪吒岔开话题道:“娘,这茶哪儿来的?”
“这是上回瑶池百花宴上,潇芊仙子送的,说她们女君喜爱这种果子,酿酒,烹茶,煮果酱,都是极好的。”素知夫人蓦地被打断,如是回应道。
说完,不给对方插嘴的间隙,她继续念叨:“哎,娘能成仙,无非就是生了你们三个争气的儿子,可月姝呢,跟在军营里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怎就不能有这个福分呢?”
素知夫人一旦提起前尘往事,每每都会絮叨上好一阵,哪吒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任凭他娘继续戳他的痛处。
“这几百年来,娘也算看得很透彻了,天帝无非就是想用姻亲大事,拿捏住你们这些新官上任的神仙。”
“那邝碧仙子是太上老君的弟子,也便算是天帝的自己人,而她对你又是一片痴心,天帝自然想促成这门婚事。”
素知夫人抿了口茶,忽地抬头看向哪吒,正色道:“不过啊,二郎真君与天帝抗衡了数百年,终是让天帝松口应下这门婚事,也算是给你们开了个好头了。”
蓬莱仙岛不受天庭管制,独立于三界,故此那位女君算得上是与天帝平起平坐。
一个身处于权势顶端的男人,甭管表面上瞧上去多么深明大义,众人其实都感受得到,天帝这心里头定是不太舒服的。
而真君身为他的亲外甥,那可是与上古神祇家族联姻最好的筹码,诸如东极青华大帝,北极紫薇大帝,可他铁了心要娶一个草木化形的蓬莱仙子,委实将天帝气得够呛。
“所以,娶邝碧仙子一事,你若愿意那便皆大欢喜,”素知夫人弯了弯眉眼,“即便不愿意,也千万别同你父王起冲突。”
耐心听完,哪吒点头应道:“知道了,娘。”
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