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苍老年迈的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深处他肥大的手,招呼陈忆玉坐在他的身边,也没有像之前每一次陈忆玉来的时候那样,展露出他温润的笑和慈父一般的目光。
娇养长大的公主一时之间不知要做些什么,她楞楞地站在原地,甚至连一声’父皇’也不敢叫出口。
她不断思考着,是否在什么地方惹恼了疼爱自己的父皇,又不断猜想着,正殿中在她来之前,那些人们都说说了些什么,是不是那些话语,触怒了父皇。
她的头脑中不断出现一系列存在的可能,那些如风暴般的思考让她的头脑在一瞬间有些窒息,她就像是濒死在海里的人,终于等到了岸上的救赎。
“阿玉来了。”终于,陈皇的话语让她得到了解脱。
娇俏的小姑娘立刻挂上欢快的神情,蹦跳着向陈皇奔去。
刚刚的不知所措就像是一个错觉,随着话语尾音落下的风,吹走了。
陈皇一把将陈忆玉搂在怀里,长大的姑娘带来的冲击力让这位年迈的老父亲有些承受不住,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才消耗掉了陈忆玉的重量。
“阿玉怎么想着来看看父皇了呢?”陈皇浮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陈忆玉,他喜欢这个孩子,并不是因为她身上某一个像自己的特点,也不是因为她是某一个自己喜爱的妃子所生。他愿意将对孩子们的疼爱付诸到她一个人的身上,只源于她是一个女娃娃,不能继承王位的女娃娃就不会对他产生威胁,除此之外,别无其它。
“是父皇您叫阿玉进来的呀。”陈忆玉奇道。
她那双眼睛虽扑闪扑闪的,仔细看着,却没有什么灵气,她大概就是那一种长相,若等到她年岁稍长,灵动的少年气从她身上褪去,也就没有什么足以吸引人的地方了。
“哦。”陈皇像是终于想起了这件事情,又或许他早已觉得这些并不重要,反正这会儿正有时间,他吩咐曹公公道:“传旨让朕的两个儿子进宫来。”他虽将曹公公叫了过来,话语却是和陈忆玉说道:“咱们一家人总没在一起了,朕这就让人传膳,阿玉喜欢吃什么?”
“还做奶糕好不好?”陈皇紧接着说道,他就像是一位合格的父亲,关切着孩子的成长。
“那是小孩子吃的,阿玉才不要呢。”陈忆玉在陈皇身边,撒起娇来。
陈皇一怔,随后似乎颇有些慨叹般的说道:“是哦,阿玉都要议亲了,阿玉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敏感的话题调动起了陈忆玉的思绪,小小的姑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父皇的神情,几次看见他眉眼间的笑容,陈忆玉终于鼓起勇气说道:“父皇,阿玉不想嫁给崔将军。”
“嗯?那阿玉喜欢谁?”
陈忆玉并没有听出陈皇话语中暗藏的玄机,娇养的姑娘将红润的脸颊埋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她说不出那人的名字,却在陈皇进一步的追问中,娇羞的否定了陈皇的提议。
她全心全意的依赖着眼前的这个父亲,她甚至觉得,只要说出心中所想,父皇就一定会成全她的。
她的耳边是陈皇耐心的宽慰:“崔将军虽然年岁大一点,但这样的男人更会疼人。阿玉难道不想一辈子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着嘛?”
陈皇的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却逐渐攻克了陈忆玉的防线,她头一遭没有去反驳这些话语。
可陈忆玉的心里,到底还有些不安,她说不出这份不安的来源,上牙紧咬下唇,她终于说道:“可是幺姑还比我长两岁……”
“单纯的小丫头。”陈皇伸手抚过陈忆玉的长发:“肴相姓余,无论怎么样她都是辽西王的女儿。虽然父王不在了,她却还有长兄。”
陈皇顿了顿,又说起余稚龄的兄长:“余弋一柄长枪耍得厉害,咱父女两个,还要靠他守边疆呢。”
陈皇的语气里包含着无奈,那份情感很成功的被陈忆玉接收到了,生养在皇宫里的姑娘,愣怔的睁大了眼眸,顿声道:“可是父皇,我们是皇家呀——”
“父皇是皇帝,大陈都是父皇的。”陈皇看着陈忆玉的眼睛,极为认真的说道:“可是十二更和弥彰掌控着中央的兵权,父皇也没有办法啊。”
十五岁的姑娘大概从没有想过这些问题,父皇的宠溺,兄长的爱护将她隔绝在权谋的外界,活成了一个胸无城府的姑娘。
“阿玉。”陈皇在唤着她的名字:“如今阿玉也不小了,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父皇不能永远陪着阿玉,要给阿玉找个稳妥的归宿,父皇才放心啊。”
陈皇一字一句说的恳切,却不知这里面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真情。
陈忆玉茫然的点了点头,她并不知道什么,只是在这一瞬间里,有一股愧疚的情感慢慢地爬上了心头。
“父皇。”一阵脚步声起,陈忆玉顺着声音看过去,是陈善宇和陈良甫到了。
两个皇子的出现让正殿里的氛围立刻发生了变化,四人分坐小桌四角,陈皇的思绪大概还没有从刚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