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范挤到阶梯下,站在白兔身旁,底气十足的口令声从他喉咙中扯出:“各就各位,预备——”
戛然而止的声音,一同掐断了白兔的呼吸。她的喘气口顷刻间转移到了双手上,十指紧紧相扣,血液迅速向指尖汇聚,呈现出如尸体血液般的暗红色。它们似是假借相依之情,在做暗昧之事,恨不得要将对方折断。
忽然,尖细到破音的嗓音逼出的指令,如银针毫无征兆地刺进耳膜:“跑!”
两人齐齐从主席台这一边的左顶端处出发,年曈如脱缰的野马向前方冲刺,万万不能放松丝毫警惕。宋天戈虽速度稍有逊色,但紧咬不放。
越过主席台时,宋天戈忽然放慢脚下速度,伛偻着身子,反掌撑在腰上,状态像是在为消食而慢跑,跑几步又走几步。
此时的年曈已被拐弯处的黑暗吞噬。
站在起点处的观众们,踮起脚,手压住旁人的肩膀,伸长了脖子向右侧的主席台望去,议论纷纷。
宋天戈在学校里的口碑一向不好。一开始,其实是有很多女生倾心于他的,因为他有副俏皮囊,媚而不娇的气质独一份,举手投足间又尽显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可谁知,对那些勇敢向他示爱的女生,他的回应竟是一边摸人脸蛋儿或掐腰,一边说些没羞没臊的话,甚至明里暗里地邀人翻\云\覆\雨,共\赴\巫\山。这话女孩子听了,纵使是身怀武功,心里也难免发怵。之后,女生们都躲他远远的,看都不想多看一眼。说来也奇怪,只要不主动靠近他,他也不会去招惹人。佘思甜和白兔是仅有的例外。
宋天戈像是有精神分裂似的,在男生眼中又是另外一个模样。大多男生对他的初始印象就不好,在他们看来,这种狐媚子长相,太过阴柔。在他们的臆想里,宋天戈手不能拿,肩不能扛,成天待在女生堆里,他们可看不起了。
事实虽并非如此,但他们对他还是喜欢不起来。因为他孤傲而不合群,爱装模作样,故作深沉,总捧着本书看,却回回考最后一名。男生之间常开一些荤玩笑,把握好分寸时,大家都是一笑而过,转眼就忘,可若是放他身上,后果不堪设想。和他相处十分压抑,所以男生也不爱搭理他。
唏嘘声中,有人喊道:“喂,宋天戈你行不行啊?刚刚不是还很狂吗?就你这实力还不如公园遛弯的大爷。”
“诶诶诶,喊话的那个,不会说话就别说。你可别坏了那些大爷的名声,叫他们听见,随便挥下鞭子就能直接把你抽飞进医院。”
众人哄笑。
“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自讨苦吃,比了这赛,也是注定要把位置让出去,还叫人笑话。倒不如跟年曈客套几句,提点小要求,然后把队长位置给他就是,这样大家看了,还能觉得这人顾大局,有自知之明。要么就干脆别答应,死守阵地。”
“这还能为什么?蠢呗~”
管范听了,想着宋天戈平日对自己的照应,突然替他不服气起来,对着台阶上的人一通乱指,啐道:“你们一个个自己不敢吃榴莲,就污蔑榴莲是坏东西,得着机会就插着缝地奚落人!他的实力在体育生里也是拔尖的,你们看看他那状态,怎么看都像是腰不舒服啊!”
说罢,他朝才跑过主席台的宋天戈喊:“戈,别听他们瞎说,有小弟给你撑着,你尽管按自己的节奏跑就是。”
“管范,宋天戈不是在给你家照相馆打工嘛,你家给他开工资,还附赠小弟的?”
“关你屁事。”管范白了那人一眼。
这时,有人转移话题:“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么久了,也没见年曈往回跑。”
话题焦点瞬间转移到了年曈身上。一些人用尽了口水,喊破了喉咙,也没能将他召唤出来。
旁观者们眼睁睁地看着宋天戈的身影由实到虚,再从虚变实,这么跑了一圈又一圈,向终点逼近。而年曈,仍未跑完第一圈,仿佛他掉进了黑洞或是时空隧道,凭空消失了。
离终点还隔着一定距离时,宋天戈撑着腰,悠哉地走了起来,怪声怪气地说:“你们刚刚不是叫得挺起劲吗?现在是太失望了?唉,其实我也很失望,对手竟然跑到一半,人不见了,太不尊重人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到他,反正我一路上是没见到他的人影。”
管范翘起下巴道:“怎么样?你们脸痛不痛?”
随后他欠着身子,挪到宋天戈身旁,手搭在他的腰间,殷勤道:“戈,需要小弟帮你按摩吗?”
宋天戈脸色大变,眉心拧着,向那肉手狠拍一下,厉声道:“别碰我!”
管范嘴角扭曲着,心里倒是不痛不痒的,没当回事,便找别的话说:“你刚刚说没看到年曈是什么意思?这么多人盯着,也没见他离开操场啊?”
众人也觉得奇怪,回应声接二连三:“是啊,没看到啊。”
宋天戈抱起双臂站到白兔面前,右手食指指节抵着下巴尖,歪头撇嘴道:“这里和他关系最好的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