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瓜子疼,心肝儿疼。”
“魂不附体,魂飞魄散!”
“受不了了,要鬼命了!”
“混账羔子,住口闭嘴!”
“滚远点儿,到别处吹!”
如此荒唐滑稽,瞻仰耐着性子看了几份,再忍不住了,一口茶水“噗哧”喷在对面弥疆子锃亮头顶之上。
弥疆子猛然抬头,又是一惊:“啊?老夫方才没听清!瞻行者,你说什么来着?”说着抹了把头顶,喃喃自语:“怪了,这房顶漏水了吗?改日得找人修修了······”
瞻仰道:“对,左鉴这屋顶是该修修了。”
弥疆子道:“对了,方才说到哪了······噢!你既然已看过,心底应该也有些数了。这九百九十九本参奏皆是在状告同一件事,眼下不觉得冤了罢。”
瞻仰苦着脸道:“我冤啊!”
弥疆子抽了抽两道雪白长眉:“白纸黑字。魂魄可不会说谎。哪儿冤了?”
瞻仰无奈叹道:“苍天可鉴,日月作证。这箫曲可都是右玄羁吹奏的,与我没有任何干系啊!我是与阳石有仇吗?明知会得罪这帮大爷,为何还要自绝财路?左鉴你素日里坐在这茶案前,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哪里知晓阳石有多难赚?左鉴明鉴,请替瞻仰讨回公道!”
弥疆子向瞻仰递过去个帕子要她拭泪,缓了几分神色,道:“真的不是你做的?”
瞻仰哭天抹泪,搓了把鼻涕,委屈道:“若是我做的,我我我,我今日便一头撞死在这茶案前!”
弥疆子像模像样捋了捋长须子,平心静气道:“嗯。”
瞻仰:“嗯?!”
弥疆子连忙摆手,道:“瞻行者你误会了误会了。老夫的意思是,那右天师为何无缘无故在你家院外荆棘栅栏处,时不时地奏箫曲呢?而且,还会惊扰了荆棘木中的魂魄,让他们有如此强烈痛苦,又生不如死的感受?”
瞻仰明白他所说含义。通常来说,魂魄一旦被猎魂者归入法器中,便如同与世隔绝,听不到看不见说不了,无法感受到来自外界的任何干扰。除非猎魂者驱策符箓,构建诸如“澄净”此类的天地,其余一概时间,全部处于人类的休眠状态。而右玄羁吹奏的箫曲,定是灌注了自身的法力,才会使那些被困的魂魄感知,于沉睡中被突然惊醒,出现了种种难以适应的状况。
料想此节,瞻仰不禁低声道:“这厮为何总跟我过不去?”
“非也非也。”弥疆子自饮一口清茶,眸光突然闪亮,道:“老夫且问你。一万年之期,到了与否。”
闻之,瞻仰登时一愣。若是不经提醒,她几乎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而且,这些年来,她吃得好睡得好,腰不酸背不痛,捉起鬼来也丝毫未受影响,捉的是分外来劲。
除了,阳石所需用量比之先前要多出几倍。
暗暗思忖片刻,瞻仰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弥疆子:“老夫若是没猜错,那就是一万年之期非但已到,而且还延迟了。多少年?”
瞻仰这才掐指一算。整整三十年。弥疆子似是察觉出她的微妙变化,又道:“虽然这节大关仍需瞻行者自己来渡,但至少,他为你消免了前期必经的绝大部分痛苦之感。所来说去,你还是应该感谢他的。”
话虽如此,瞻仰却坚决不敢相信,咬着下唇道:“不可能。就算如此,也绝非他本意。想来看我出丑,倒是真的。”
弥疆子淡然一笑:“罢了,罢了。都是年轻人,看不透也实属正常。既然万年之期已到,便先去桃林暂避一段时日。老夫这就为你拟道通函,等着。”
说罢,起身悠悠慢慢返回那张乱糟糟的公案前,东淘西淘,再次翻找。
瞻仰则佯装镇定,独自斟茶倒水,一饮而尽。再续满一杯,再次一饮而尽。直到将空腹填满,仍不肯作罢。当弥疆子坐回茶案时,见那原本满当当的茶壶早已见底,不由得干笑一声。
“看来,瞻行者已等不及老夫对你的褒奖了。也对也对。不但解决了地府隐藏的忧患,又暂封闭了那滑泥鳅的魂识,令那滑泥鳅百年之内不可再为非作歹、猖獗肆意,可嘉可奖,应该应该!”
瞻仰轻笑道:“不。将他从地府揪出,又封了他魂识的,仍是右玄羁一人所为。”
弥疆子却不惊不慌,眯着眼笑道:“看来,右天师此人不简单啊。世人还真是小瞧了他。那滑泥鳅先是屠城不说,还上赶着追去地府意图行凶闹事,若不是右天师眼明手快,及时将他控制在自己手下,此刻,还不知会作出个什么样子。只可惜,最后还是让他溜了,可惜可惜。”
瞻仰嘀咕道:“是啊。认了位六界之中第一厉鬼作儿养,也算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