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我只知道,揭不开锅的穷人吃炖肉是奢侈。粗布麻衣裹身的老百姓裁二尺绸缎是奢侈。带月荷锄归的庄稼汉进皇城是奢侈。笑,什么时候也成了奢侈的东西?”
见他说的十分诚恳,全然发自肺腑,不似作伪,詹仰却用脚趾头也想不出个所以。
她心中万分惊奇,隧跑到闻仲面前,将他逼停,目不转睛盯着他面上看。看了片刻,双手攀上他冷若冰山的面皮,一边拉皮筋似的扯,一边嘀咕:“奇怪,是真的啊,怎么却不会笑呢?”
被她扯了半晌,那张人面皮的主人起初仍保持淡定,不慌不忙劝道:“人多口杂,请姑娘自重。”
城门内拥堵了一群过路的商旅与百姓,围着她二人指指点点,“娶个母老虎回家,哪个瞎眼蒙的还能笑的出来?光天化日,孤男寡女,也不知道避嫌,真是恬不知耻!”
詹仰回头一嗓子咆哮:“我看哪个还敢说三道四?说你呢!还有你!还看?还说?信不信我挖了你们的眼珠子拿回去炖白菜?!”
众人一听,立马捂着双眼灰溜溜逃出城门去了。
吓跑了众人,回头一看,闻仲顶着一张被她搓皱了的面皮,也不去抚平,却禁不住两指揉了揉眉心,头上一片阴云笼罩。
詹仰自知方才失仪,一时懊悔莫名,暗中组织良久,道:“啊对不起!是我方才没有控制好脾气,以后,绝不会了!”
闻仲微微垂下目光,平淡至极道:“姑娘不必因为在下而妥协。做自己就好。”
说罢,向前阔步行进。
詹仰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行事风格,与唇枪舌剑似的交流方式,城中百姓恨的是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她一脚踹上西天。突然来了一位如此“体贴入微”又“胸怀似海”的“知己”,她心中一时了开了花,欣喜地跟上他脚步,乐不颠追问:“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如此疯癫,又不懂温柔,时常舞刀弄剑,你都不介意?”
闻仲:“不介意。”
詹仰:“今后,我是说婚后,不能像其他女子一样守在家中,描眉绣花,相夫教子,传宗接代,你也不介意?”
闻仲:“不介意。”
詹仰:“为何?”
闻仲自始至终目视前方,直到詹仰再次急刹在他面前,才迫不得已与她四目相接,沉吟片刻,轻启唇角,道:“姑娘是什么人,与我无关。”
说罢,眼神迅速抽离,留下一道清冷的袖风,头也不回地走了。
詹仰愣在原地,正巧身旁跑过一个孩童,刚吃完的包馅饼的纸袋随手一丢,顺风抽在她惊愕不已的脸上,油乎乎的滑下。
她猛地吸了口被风吹凉的鼻涕,此刻终于理解,闻仲当初为何只承诺应下婚仪,却不愿做实。
从开始到现在,原来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但只定了片刻,永不言败的热血再次冲向头顶,转身便风似的赶回了家中。见了詹母,开口就问:“娘,怎样才能留住男人的心?”
詹母自持经验丰富,秉持着乐善好施的操守与她侃侃而谈,从天上聊到地下,从三皇五帝拓展至当下,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地与她传道授业。
詹仰拿个小板凳蹲在一旁,听得分外入神,完了,提出一句振聋发聩的提问:“娘你说的对,但我都不会。怎么办?”
白费了一缸的口水,詹母险些一头栽倒。但挫败之下,她未拔软鞭子泄愤,反而平心静气道:“好办,好办。大路不通,就走小道。”
詹仰踢了板凳登时站起,无比真诚发问:“是咱家茅厕后通的那条倒夜香的小道吗?”
詹母听得是浑身战栗,也懒得对牛弹琴了,祖传的“狮吼功”再现江湖,“真是块不开窍的木头!成婚当夜,你乖乖听老娘我的嘱咐就是了!”
为免受皮肉之苦,詹仰二话不说,抱着小板凳逃跑了。
三日后。
詹仰顶着足有几十斤重的凤冠,身披金镶玉砌珠填的霞帔,遮着红盖头,安稳坐在摇摇晃晃的八抬大轿中,听到迎亲队伍中锣鼓唢呐鞭炮齐鸣,将归鸿郡长街上看热闹的人山人海,欢呼、说笑、谩骂、诋毁、庆贺、指摘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声音海浪般一股股淹没。
最后,传入她耳中的,是欢腾喜庆中夹杂着烦扰的噪音,震的她一颗心一揪一揪,随着轿子的摇摆,巅来荡去。
她不知道别人家的姑娘出嫁是什么心情,总之她此刻是有种折腾的感觉,随时想掀开盖头跳出窗外,却每每被窗外一众穿着花花绿绿的丫鬟制止。
“小姐,于礼不和。您再忍忍······”
詹仰一垂双手,心道:“好,为了最后关键一步,我忍。”
因此,整个婚仪举行的过程,詹仰面前红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盲人摸象一般,敷衍着走了一路,拜了一路,浑浑噩噩,磕磕绊绊。在众围观人群的哄笑之下,只记得闻仲在她耳边不时提醒,轻声细语,沉着而又冷静,“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