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第一次感到这种混乱,岽离无法排解心中的迷惘,她急切地想见到葫芦道人。
但扶鹿极少在万云山出现,她常年云游在外,即使是景风也不知她的踪迹。日月峰的天色随着满月之夜的结束而逐渐转为白日,那万云汇集、灵气翻涌的景象重新在她眼前亮起。
日月峰上空的云朵终年不散,岽离隐约觉得有人这么和她说过:“惟有此处云流,千年不朽,万年不化。”
那人身穿与云朵同色的白衣,随性一指,云流缠绕上他的指尖,颇为依恋似的流淌旋转。岽离在心里呼唤:“师兄。”
但又觉得不对。
那人灵力静似深潭,周身气派冷凝如霜,不像谢无忧那样中断仙途重修无情道的半瓶子水修士,而是……更像葫芦道人的话本里写的那样,从小在名门正派里长大,由师长悉心教导起的无情道。
岽离捂住脑袋:他是谁?是“谢适”吗?如果她曾经见过“谢适”,那么她又是谁?
她赤果而茫然地来到这个世界,“谢适”是否与她失去的记忆有关?
似乎知道一切的葫芦道人,又是谁?
越来越多的疑问在她脑袋里盘旋,她感到痛苦,万云山其她弟子们仍在笑闹,这份因迷惘而强烈的痛苦从来只有她在承受。
岽离刚遇到疯娘的时候,村民们都在背后说她傻,怎么什么都不问,就这么跟着疯娘回家了。
岽离很奇怪,疯娘身上有隐隐云气聚集,她是人们口中的“修士”啊。岽离是被她的蛊术强行带走的。
为什么他们都看不出来呢?
再往前回想,那个给她一套衣服穿的女人,也用惊诧的目光看着她:“你为何赤果?”
岽离愣住:“为何我不该赤果?”
她从仍然欢笑的人群中退出,握着木剑剑柄开始狂奔。玄纪在她背后挥手:“怎么走这么急,你也要去顿悟了吗?记得要去无想岩呀,那里最适合冥想突破——”
岽离没有心思回应他的好心,只顾埋头向前跑,至于要去哪,则完全没有想法。
跑过日月堂时,她下意识放缓脚步。师兄走之前留的作业写了一半,还放在洞府桌上,此时她院中有轻响,片刻后灯珠亮起,是师兄回来,正在检查她的功课。
如此温馨、如此真实,岽离在心里呼唤:师兄。
师兄,师兄。岽离犹豫须臾,可很快便加快速度,从日月堂前飞掠过去。
她的剑诀已经很熟练,仿佛已经在梦中重复千百遍似的,在谢无忧教一遍之后便上手。只是她现在还灵力不济,否则伏剑一日千里根本不在话下。师兄还曾酸溜溜地羡慕,说哪怕师傅也做不到这样,师妹可真是天赋异禀。
迷惘!迷惘!疑惑!疑惑!
难道每个人都是母亲生下来的吗!
难道不是人人赤果行走于世!
我是谁?
谢适是谁?
谢无忧是谁?
屠遍日月峰的女修是谁?!
岽离气喘吁吁在湖边停下,在昏过去之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等等,即使的确死了很多人,但我怎么知道她屠遍了日月峰……
死光了,死光了,所有人都死光了,啊……师妹、师弟、执事姐姐们……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