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姚希赶到羽卫所的时候,李初言正在忙着运送要赐给辽使团的赏赐。按照惯例,等到朝见日,皇帝要赐给各使节大量礼物,譬如赐给正使的金涂银冠、皂罗毡冠等,还有赐给副使的皂纱折上巾、金带、象笏等,这些物品虽都有定数,户部、礼部每年也都会安排得妥帖,不过按照惯例,昌宗也会派上心腹前来查看,避免到时候会出什么乱子,李初言对此也没什么担心,纵然梁王一流对他多有不满,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做手脚,毕竟户部那位也是他们那方的人。
是以温姚希倒是在羽卫所前没等多久,就看到了匆匆下马的李初言。他似乎来得匆忙,高高束起的发髻有些碎发飘在额前,倒是让他向来不苟言笑威风凛凛的样子添上几分温和。
今日天气算不得好,连日雨雪霏霏,天气又湿又冷,着实有些反常,是以比起夜晚来去匆匆的人群,汴梁城白日里反而显得有些凄清。沿着汴河一路过去,都鲜少有人在外晃荡,沿街的铺子许是为了避免狂乱的风吹湿了店里的东西,门一律虚掩着,店前虽有招揽顾客的小二,然而在这寒风中也少有出声,整个京城都在这一番斜风骤雪中笼罩着肃杀之意。
李初言连忙将温姚希往里面请:“这天这么冷,该提前送个信过来,免得跑空一趟。”
熟稔的问候,像是多年的知己,温姚希想想前不久还有些剑拔弩张彼此试探的二人,不觉惊叹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李初言没有得到回应,恰好此时檐上的雪重得要往下掉,他赶忙将温姚希拉到自己身边:“仔细着,别着凉了,本来我就不知要如何见你哥哥才是,若你再生病,那我可真是万死难逃其咎了。”
温姚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没想到堂堂金羽卫指挥使大人也有怵的人?”
羽卫所向来寂静,隐隐约约只能听见化掉的雪水打在枯枝上的声音,然而两人之间狐裘摩擦时微微发热的感觉,为这宛如一片死水到的湖泊融化出一方绿意。
李初言无奈一笑:“怵不怵的跟人有什么关系?人生在世,哪有什么都不怕的人呢?无非是有些要守护的、有些要抵抗的,故而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罢了,只是我如今对你哥哥有亏欠,还是低下头些才好。”
麻雀飞过惊落一重雪,纷纷杨洒在枯草之上,为其盖上一层被子,于是生机啊,悄然而生,静待春来。
温姚希看着鸟儿飞去,心生向往这般自由,虽未言语,语气有些感慨:“无妨,哥哥若是回来,便交由我应付。”
李初言注意到她的视线变化,眼神微动,“也是,这件事确实你出面更合适些,”末了,没忍住又添一句,“纵然人人向往这天高任鸟飞,但总要有人生根在四方之处,向着光生长,这样才能在夏天为更多人遮阴。”
温姚希闻此一怔,抬头看向李初言,一滴雪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她猛然惊觉,自己走的太靠外了,李初言顾着男女之别,只能行走在檐下,于是化掉的雪就这么落在了他的身上,她匆匆往里靠了些:“你过来点。”
李初言拂去脸上雪水,笑道:“没事,只是淋了几滴水而已,倒让我认识到这天虽不见晴,天却是暖和了起来。”
温姚希体会到他话语里的深意,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上天啊,若是你真的可怜这人世,就请保佑这一方土地和生活在它上面的百姓吧!
羽卫所如今对于温姚希来说也算是熟门熟路,过来回廊,便知到了李初言的书房,一进去,和上次有些不同,没有堆积成山的卷宗,显得屋子也敞亮许多,屋里早早有人烧上了炭盆,暖意从皮肤渗进来,让人整个人都舒服不少。
李初言自然接过温姚希身上的大氅,同自己的一起挂在木架上,又走到桌前,坐在她的对面:“说吧,今日找我有何事?”
温姚希喝了一口壶里剩的有些凉掉的茶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连忙放下茶盏,回道:“今日我同成览去看过辽使团了,之前和他一直联系的辽人将军正是正使一旁的人,而他的两个手下也仍在他的身边。”
李初言一边将有些冷掉的铜壶重新放在炉火上,一边和温姚希说着话:“那就应当是此次辽人的副使,高其永,此人乃是中京大定府的将领。”
温姚希对于大辽那边的情况知之甚少,于是问道:“大定府?”
铜壶里的水重新沸腾起来,李初言连忙将其取下,又给温姚希续上,滚烫的水浮上一层雾气,叫人视线都模糊起来。
李初言将铜壶放远,以免烫着对方,又蘸了自己杯中残余到的冷水,在桌上画起大辽大致的布局,接着解释道:“大辽被几条山脉切割成五块,平日里为了方便管理,在这五块各设一个都城,负责各自的防御军事问题,分别是北面的上京临潢府,中间的中京大定府、东面的东京辽阳府、大辽皇帝所在的幽州还有西面的西京大同府,其中大定府因为位于四大山脉的中央,连接四方,主要负责传递消息,另外管理大辽钱财的度支部也在此处,高其永曾是镇守南面的幽州大将之子,然而二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