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言回头望了一眼柳风:“你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进来。”
柳风应了声“是”,把着剑站在门外。李初言放心下来,走进屋内。
文长丰本以为这人是来救自己的,却不想他竟和眼前这位女子是一伙的,不由万念俱灰,本就重伤的腿在此时愈加颤抖,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要昏过去。
温姚希可不会让他有片刻轻松的时间,眼看着他意志涣散,手上匕首对准文长丰的大腿就是一刀。做完这个动作后温姚希忽然想起什么,回头不安地看了一眼李初言,后者笑笑:“羽卫的手段比这厉害得多,你不用顾忌我,说起来之前柳风说过你拷问的功夫了得,我正好学学。”
温姚希讪笑:“过誉了。”
两人这般云淡风轻的,更加刺激文长丰的内心,他焦灼不安:“你们究竟想要知道什么?”
温姚希将匕首拔出来,看着上面流着的血液,似乎有些嫌弃,往文长丰的长袍上擦了擦,后者敢怒不敢言,把自己衣服轻轻往里拽了一下。
温姚希注意到文长丰的小动作,忍不住嗤笑:“你既然归顺大辽,何必还穿着汉人的衣裳?也不觉得奇怪?”
这话一下子踩中文长丰的尾巴:“我说了,我没有叛宋,我不过是为了求生罢了,这世上谁不想高风亮节地活着,手不染血,眼不见浊,可是这世道黑暗,岂是我能撼动?”
李初言看着他义正言辞的模样,觉得好笑:“难道不是因为你有卖主求荣的先例,所以就算住在秦王府,也备受排挤不得重用,这才装作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模样?”
文长丰昂首挺胸:“文人有文人的骨气,我虽有错在身,也分得清什么是黑白。”
几句话之间,李初言已将文长丰的性子摸了个透,他突然想起来之前调查文长丰时,曾看过的一件事,开口激他道:“早年你凭着文家的势力,拜于任言青任大人门下,可是在科举过后,却被他逐出师门,还说你自卑自傲,心思龌龊,我很难想象像任大人那般温润君子也会说出这般重话,如今看到你,却觉得难怪!”
果不其然,这似乎是文长丰心中最隐秘的一处,现下赤裸裸被人剖出来,只觉得羞愤难当,喝道:“你懂什么!我寒窗苦读十年,焚膏继晷,只为有朝一日一腔热血得以报国,可却无路请缨,只能当个区区九品小官,何其不公?”
李初言冷笑一声:“古之闲士,如颜回、原宪,皆坐守陋室,蓬蒿没户,而志意常充然,有若囊括于天地者,而如汝之辈,家境殷实,灯火通明,夏以冰块,冬继炭火,不求于家国有利,只顾已发达,然天资不足,盖以小官,本应恪尽职守,谋一方安宁,却野心不死,怨天尤人,至于扭曲,乃至祸国祸民,如今哭天抢地,何其荒谬?”
文长丰眼神恨恨,却无力反驳,字字诛心,几乎让他咬牙切齿,然而李初言却没有停止的意思:“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得到的多,背负的也多,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人总该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当初因为你致使三万镇北军无一生还,你真以为这件事可以这么过去吗?”
“镇北?”文长丰神色恍惚,似乎才反应过来,“你们和镇北军有什么关系?”
温姚希不放心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说真话:“只是几个想要查明真相,使正义浩然于天地之间的闲散人士罢了。”
这样的话文长丰自是不信,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世上哪有什么都不图的傻子?不过对方既没有告诉他的意思,以现在的局面,自己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于是便不再问。“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这些?”
温姚希忽然低头一笑,“无妨,反正你这人如今只要留张嘴便是,”话音刚落,她又是一刀,这次匕首在皮肉里翻滚了几圈,疼痛自是加了数倍,“这刑罚一事,恐怕我们二人区居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了,你也算幸运,能让我们拷问一场,也不算白来这人世一遭。”
文长丰看着脸上噙着笑意的温姚希,只觉得她比地狱恶鬼还要可怕,加上她一次比一次下手重,便知道她所言非虚,只要能问出话来,她什么手段都会对自己用上,想到这里,文长丰冷汗涔涔,这几下已经是到自己的极限了,再往后以他如今的身子骨怕是真的要撑不住了。
攻人要先攻心,李初言见温姚希给对方的教训已经足够,抓住机会开口道:“你总觉得上天不公,有人高高在上,有人天资卓越,偏偏到了你,既无命也无运,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世间的一切要靠自己才能争取翻转的,不是吗?”
这句话说到文长丰心里,他一抬眼,那双浑浊的眸子里突然发出光芒,整个人都显得精神矍铄起来。
温姚希十分识趣地给李初言腾了个位置,后者点点头,走到文长丰面前,蹲下身子:“当年真正的幕后主使如今高高在上,而你却在这他乡之地苟且偷生,再无窥天见日的可能,你难道就真的甘心吗?你先是陷害忠良,后又叛出大宋,然而诸如此类重重皆是替他人做了衣裳,多么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