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地反应过来显示屏上一瞥而过的人名是邺寻。
刚打算挂断,听筒那端的声音先一步传入耳底。
邺寻像喝了很多酒,说起话来磕磕绊绊,却又努力咬字清晰:“阿宁,我找不到我们的家了,密码不对,一直不对……怎么办,我进不去我们的家了……”
他无助地敲着门,声音像要哭了一样。
谈宁下床走出卧房,看向玄关的方向,外头的走廊灯亮着,但门缝的正中间罩落了一团暗色阴影,她听着门板那边“咚、咚咚”毫无规律的敲声,渐渐与手机听筒里的重合,心脏迟缓地感到了几分钝痛。
门锁的密码是在谈宁下午出门去超市的时候更换的。
她就这么站在玄关前,安静地听着外头邺寻的声响一点一点微弱,直到不再响起任何声息。
门缝处的阴影扩大了些,谈宁猜是邺寻抵抗不住醉意,倒头睡了过去。
看一眼手机时间,几近凌晨一点。
想来也是时间够晚,公寓隔音效果又算比较好,不然早已惹得隔壁租户报警。
寒潮还要持续近一个礼拜,这个天气躺在地板上过一夜,少不得生一场大病。
谈宁静默片刻,还是翻出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邺宅管家赶到公寓时,谈宁坐在客厅,并未睡下。
书架上随手抽下来的书看了三十来页,听见外头管家叩门的窸窣响声,谈宁把书扣到茶几上,过去开了门。
管家已经把熟睡过去的邺寻扛到肩上,看见谈宁后尊敬地唤了声:“谈小姐。”
谈宁歉意地冲人点点头,说:“这么晚麻烦您走一趟了。”
管家道声“客气了”。
两人见面次数虽然不多,但对彼此印象都还算好。
正打算告辞离开,谈宁道了声“稍等”,披了件围巾,推着两个行李箱走了出来。
“我跟您一起下去吧,”谈宁道,“这些是邺寻的东西,还需要麻烦您带回去。”
管家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车子停在大楼边,并未熄火。
管家把邺寻塞进后座安放好,谈宁也正好把两个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夜晚的天气寒凉,谈宁单薄的睡衣外头只罩了条围巾,没多停留,冲人道了声路上注意安全,便转身进了公寓大楼里。
管家确保人安全,多目送了几步,才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进去。
一旁副驾驶的位置上,邺钦悄无声息地坐在那里,胳膊搭在窗沿,膝盖上的平板泛着浅弱的荧光,正在处理公务。
他问:“后备箱里放了什么?”
“小少爷的东西。”
邺钦过了会儿才点点头,说:“走吧。”
管家依言调转车头,拐向另侧的单行道。
他夜里接到谈宁电话,没多耽搁,就跟人确认了地址,拿着车钥匙往外走。
到客厅时,恰好遇见公司应酬完回来的邺钦。
邺钦站在吧台前正喝着水,在醒酒,问他这么晚出门要去做什么。他便把小少爷喝醉酒堵在谈小姐家门口的事提了提。于是两人一块儿过来了。
车子往前开,邺寻在后座躺得并不踏实。
他动了动身子,突然用胳膊挡住脸,喉咙里又发出呜呜咽咽类似哭的声音。
嘴里先是喃喃念着什么“密码”,接着又化作一句句莫大悲伤的“你怎么能对我那么狠心”、“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
听得管家额角直冒冷汗,好不容易以为小少爷要消停下来时,后头又传来邺寻浓厚的哭腔:“呜呜我没有家了……”
管家踩着油门的鞋尖都不稳了下。
副驾驶传来很轻地一道平板锁屏声。
邺钦道:“要不你现在给我下车,四海为家?”
“……”
车里长久地安静了下来。
管家颇为欣慰地想道,虽然小少爷从小被宠着惯着长大,但做弟弟的一遇上哥哥,还是表现最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