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纳托利自信自己的记忆不会出错,他也明白阿德里安娜隐姓埋名的理由。
但阿吉里斯......这也太明显了。
两个月前被暗杀的那位夫人,不就是另一位阿吉里斯的女儿吗?
当安纳托利琢磨着如何博得阿德里安娜的好感时,他正在前往塞利克女士的家。
去年,他与一位同学被学校的慈善委员会派去照顾教堂附近的一位年迈妇人。那位妇人是一位八十四岁的斯拉夫老婆婆,孑然一身。他们每周定时探望她两次,关心她是否需要水或者食物,并用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与她讨论历史和最近的新闻。安纳托利接受这项任务仅仅是为了取悦校长,因为拉斯卡里斯校长认为这是正教会男子对社会应尽的责任,更是学校能够灌输给学生的最重要的品质。
和所有渴望成为总统的人一样,安纳托利内心深处始终燃烧着一股强烈的自我价值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便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或者认为自己应该备受尊崇。
安纳托利诞生于一个传奇世家,不仅拥有丰厚的财富,更为这个伟大的国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对家族历史的了解是他自豪的源泉之一,就像他的父母一样。
他的家族自第三帝国以来就生活在安纳托利亚半岛,因军事胜利和丝绸之路的贸易而繁荣。安纳托利的祖父被誉为“勇猛的安德烈亚斯”,是拜占庭共和国的第一任总统马修·康斯塔迪诺斯·阿吉里斯的左膀右臂,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将意大利从外国侵略者和纳粹统治下解放出来。阿莱克修斯庄园中的某个大厅至今悬挂着尼科斯·帕帕多普洛斯为这位开国元勋绘制的画像。
安纳托利同样对母亲的图多罗夫家族心怀敬佩。他的母亲埃琳娜·图多罗夫总是洋洋得意地炫耀家族的历史,对自己的血脉由衷自豪。图多罗夫家族的血统可以追溯到古罗马时期的贵族,后来在巴尔干地区生活了几个世纪。他们最终定居在君士坦丁堡,并主宰了整个地中海的航运业。
尽管近十年来,拜占庭人饱受民族冲突、城市化和政治腐败的困扰,但安纳托利在君士坦丁堡郊外的家族庄园度过的童年时光使他免受外界不稳定事件的影响。随着他的成长,他的父亲经常陪伴他打猎、骑马、钓鱼和航海,尤其是在爱琴海的某座小岛上——他的父母经常在夏季隐居在那里。
正是在这座小岛上,安纳托利对阶级差异有了第一手的了解。在阿莱克修斯庄园里,厨师、仆人和家庭教师的存在并没有让他意识到他众星捧月般的生活。然而,在乔拉岛上,他们被当地居民视为贵族,安纳托利终于认识到他的特权。
每年,他都会前往西欧,甚至美国(他的父亲在那里投入了大量财富),这为安纳托利打开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接受了英语和法语教育后,他九岁时已经掌握了两种语言。因此,在一九七一年他们在美国逗留期间,约阿尼斯将安纳托利送入纽约当地的一所学校。
他和那些美国人一起就读公立学校,周围都是他显然认为比自己低一等的孩子。尽管美国人不懂希腊语,但他可以阅读他们的薄薄的历史书并用他们的语言解答算术问题。安纳托利从不表现出对这些没有文化的人的轻蔑,他总是以礼貌和热情对待他们,展现了他应有的教养,赢得了他们的认可,使他成为班上最受欢迎的男孩。很早他就展现出吸引他想要结交的人的能力,尽管他可能对他们不以为意。他们将安纳托利的骄傲视为善意,而不是清高——他本人则将其视为一位未来总统应有的才能。
到了一九七六年,十四岁的他已经访问过北美大陆八次。那年秋天,他被送到拜占庭最负盛名的学校,在圣阿提克斯他可以接受比他父母在旅途中所能提供的更全面的教育,通过与其他同龄男孩的比较为自己将来要面对的竞争做好准备。
圣阿提克斯成为十四岁的安纳托利的重要试炼场。进入三年级后,他面临着如何融入的挑战。这些学生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两年的时间,并建立了明确的派系。作为新来者,他和同时转入学校的科斯塔建立了一种自我保护的关系。
开学两周后,他向父母——或者更多的是他自己——保证,“我和这些同学相处得很好,尽管我还不认识他们所有人。”
他在圣阿提克斯的融入并不容易。刚到学校,他就成了一些人嘲笑的对象。安纳托利父亲的前妻所生的儿子·萨利姆比他大三岁,正在上七年级,总是嘲笑安纳托利是老师们的乖宝宝。安纳托利从幼时接受的名师辅导使他在学业上领先于同年级的大多数学生,这让那些认为新来者在讥嘲他们学业的同级生们感到不满;因而他的同学们对他年级排名第一的成绩并不赞赏。在这里,大多数男孩都因为违反学校的规则而受到过惩罚,轻微的违规行为(如在上课时说话)或严重的违规行为(如无故缺课)都可能导致学生受到一到五级的记过。挑战学校规则并承担后果,接受指定的惩罚,例如打扫校园场地或遭受某种体罚,被认为是男子汉的表现。
安纳托利干净的记录使他遭受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