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1 / 3)

三更已过,海市商会门前车水马龙。

拍卖结束,人群三三两两自小瑶台走出,有的和熟悉的朋友寒暄着;有的高谈阔论,讨论今天的收获;也有不太合群的,出了门就上了自家马车离开。

玉无瑑一身旧道袍,隐在暗处,不一会就看到那拍走佛骨舍利的黑衣人从大门走出。那人朝四周看了几眼,选了一条人少的道路,脚步飞快地离开。

玉无瑑回头望去,人群都已散去,却并没有看到李璧月出来。虽说承剑府主出现在拍卖会并不在他的预先设想之中,但既然来了,既没有现场阻止交易,事后也并没有追缉买赃之人,这不合常理——这绝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他想了一会,放弃了原定追踪买主的打算,转身回到海市商会。

先前迎客的白管事迎客上来,笑道:“玉相师,我还以为您已经先离开了。按照您之前与我们大掌柜的约定,这次拍卖所得的银子五五分账,您应得的数额是十万两。您可以现在跟我去库房支取……”

玉无瑑摇头道:“今日已经晚了,这笔银钱就先留在海市商会,等我需要用时再行支取。我半路折返是为另外一件事,我之前出来时匆忙,算卦用的竹签少了一支,想必是之前落在小满阁了,不知白管事可否让我回去找找?”

白管事道:“玉相师如今有了十万两银子,何必还做这走街串市、替人算命的行当,大可以置买别业,多纳田产,蓄养些娇妻美婢,这一辈子便快活似神仙。”

玉无瑑哈哈一笑:“方外之人,自在惯了。我意逍遥,不在红尘。这副算卦用的竹签是我师当年留下,对我而言意义非凡,还望管事行个方便。”

白管事道:“那你可要快些,一会我们小瑶台就该关门了。”

“多谢管事。”玉无瑑作个揖,沿着方才出来的路往里面行去。

他并没有回小满阁,而是找到了那座标着“清明阁”的方形阁楼。他从虚掩着的大门钻了进去,很快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苍青色身影。

李璧月趴在桌上睡着了。

“李府主,李府主……”玉无瑑轻声唤着。但李璧月并没有回应。

她一动未动,完全未因周遭的响动而惊醒。脸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似乎正做着一枕好梦——可李璧月并不是会在这个时候睡着的人。

玉无瑑用手指沾了沾杯中的红色酒液,又闻了闻空气中残留的香味,他微微蹙眉:“这是……心梦引?还真是麻烦……”

***

窗明几净,夕阳透过碧纱,在书桌上投下暖橘色的光。窗外的银杏叶微微泛黄,正是一个爽朗的秋日。

程先生站在讲台上,念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学堂的孩子们一个个身板挺立,高声跟着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七岁的李璧月趴在桌子上,偷偷逗弄着被她藏在砚台里的蟋蟀,又趁程先生不注意用纸团子砸前面的同学。

程先生是国子监的大儒,是武宁侯云嗣秋为了自家独子云翊专门从京城请来,同时也在秋山书院教这些驻扎在灵州的这些将门子弟。用武宁侯的话来说:“生长边境的泥腿子,上得了马,杀得了敌。还需知道些忠义,才好为大唐效力——”

程先生的学问是顶好的,灵州边军的纨绔们都被他训得服服帖贴,对他崇拜得不得了。

但李璧月是个例外,她生性好动,从没有一刻安分。程先生一有点小事,就喜欢向她父亲——灵州府军参将李良用告状。每次告状之后,她总免不了被父亲责骂一番。

她不喜欢程先生,也不喜欢上学。但她还是每天按时去书院,因为在那里可以看到云翊。

武宁侯的世子这个时候才八岁,已经是灵州城闻名遐迩的神童了。李璧月喜欢听他讲故事,比如蝴蝶和庄生的故事,秋水和河伯的故事,还有那些云翊自己编出来的故事。

在七岁的李璧月眼中,她世界只有灵州的黄沙、尘土、边境黄不溜秋的马和她养着的一笼蟋蟀。可是在云翊的脑海中有另外一个新奇而五彩斑斓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仙人是餐风饮露,不食五谷的;马除了四蹄还有两只翅膀,能带着她飞去遥远的远方;蝴蝶是梦的媒介,让她可以每晚都梦到他。

她喜欢他的那个世界。

可惜云翊的座位在最前面一排,与她相隔甚远。她想听他说故事,得等到下学,她抬头望向窗外的阳光,盼着它赶紧落下去。

不知何时程先生已经出现在她的坐席旁,呵斥道:“李璧月,本先生已经说过了,在三炷香之内,要把今日学过的千字文抄写二十遍,没有完成的,一律打手心十下。将手伸出来——”

李璧月心中一慌,她方才光顾着逗弄蟋蟀,全没有听到程先生这番话。今日这顿罚是免不了了,她战战兢兢地将手伸了出来。

程先生挥舞着的戒尺正要落下,云翊走了过来。武宁侯的世子近来长大了些,长身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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