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难免有孙元卓眼线,两人私下接触且需谨慎行事。
那他今日在园子里和总督大人千金那一出,难不成是为了掩护?
可瞧着那主仆二人的模样,并不知情。
算起来上一回陆仕谦来酒楼那次,也是同那姑娘在一处。
若是人姑娘真心相对,他一门心思把人当掩护用得毫无愧疚,也太不坦荡了些!
宣幼青心思百般回转,最后化为了一丝鄙夷:“既说去荷苑是为了避孙元卓眼线,陆大人如今正大光明地来了我这平烟酒楼,回头又要给人姑娘安一个什么由头?”
陆仕谦缓缓道:“林姑娘在场,是陆某受总督大人所托。”
宣幼青有些心浮气躁,脑子里又响起关于总督大人招婿的细碎言论。
她打断道:“你与总督大人、与他千金如何,都不必说与我听,我也不感兴趣,直说案子便是。”
陆仕谦语气仍旧不急不缓:“这便是我要说的案子。”他唇畔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我将之前在临州所集罪证交予总督大人,请求他上书弹劾孙元卓,与林家小姐这几场约,便是总督大人的条件。”
宣幼青不信:“我在淮州城多年,可听说这位总督大人最是刚正不阿。孙元卓是漕运一线官员,也算得总督大人的麾下,此前你去临州本也是接他授意,如今回来要上书定罪,本就是总督大人职责所在,谈何条件?”
“在临州城停止查办是查,送到京都提刑司的大牢里,也是查。”
在临州城停止查办,孙元卓只不过是卸下坐粮厅事务,而手中爪牙仍旧可用。可若是入了提刑司,要查便是从里到外一个月与人隔绝,不脱一层皮休想从里头出来。
在此期间,远在京都的宋琰会适时放饵投料,确保孙元卓在提刑司不会过的太舒服,为他们争取足够多的空间。
而能够左右孙元卓去何处查办的,就是淮州城的漕运总督林岸手中的那只笔。
“孙元卓的手在漕运一线上并不干净,但是这个开头挖得有多深,就需要仰仗总督大人的分量。”
所以他有求于总督大人,希望能将孙元卓一举送进提刑司。
而林岸开的条件,不过是要求他赴几次自家爱女的约。
今日荷苑,便是最后一次。
“我承认,林姑娘她不知其中缘由,但并不是我有意隐瞒,而是与总督大人有约在先。”
所以他今日邀她前去,也是希望那位林姑娘,能了断一些不必要的念想。
至于这点心思,眼下暂时还不能让她知晓。
陆仕谦解释得越清楚,宣幼青越是如坐针毡。
往前跟人做生意,吃了盘口做了亏心事的时候不是没有,怎的到了他这处,就这般容易心虚。
她拧着帕子在黄花梨的圈椅上煎熬了半晌,别扭到:“你,你还是坐着说罢。”
陆仕谦走近两步,声音轻得像似飘在云上。
“这便是不恼我了?”
这句话像是踩在兔子尾巴上的那一脚,又像似落在炮仗上的一截火苗,迅速而又猛烈地改变了某些东西。
宣幼青是受了惊的兔子,是猝然炸起的鞭炮,脑子里轰一声余响之后,她的脸开始发烫。
“我何时恼了,我那是——”向来伶牙俐齿的宣老板,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言语中的苍白无力。
“罢了。”她忽的站起身来,撇开话题道,“陆大人既弃了荷苑的午宴,我也该尽一下地主之谊。”
陆仕谦嘴角浮现出令人难以忽视的笑意:“悉听尊便。”
厨房的菜上得很快,宣幼青与陆仕谦分坐长案两侧。
陆仕谦近乎恪守着食不言的规矩,平烟酒楼的寻常菜式,他吃得分外投入,宣幼青几次抬头,都没能寻着与他对视的机会,便也撇去了在饭桌上聊案子的念头。
二人就这么对坐着,不用说话,却也莫名自在。
她思绪飘得远了些,等回过神来,陆仕谦已经放下了筷子。
碗碟撤下之后,她让人上了茶,微烫的杯子捏在指尖转了一个来回,又被放回桌上。
“陆大人,桐泽县县衙人员名单,还有剿匪拨款去向一事……”
陆仕谦颔首:“今日约宣老板前去荷苑,本也是想说此事。”
“桐泽县隶属江州府,当年在县衙任职的官员,记录在册的仅为有品级者。除开不在人世的,约莫还有十人,半数以上如今都在漕运体系内供职。”
桐泽县县衙出身的同僚们,仕途的选择方向竟都出奇地一致。
理刑司借查案名头调取官员名录天经地义,好在一个小小县衙有品级的官员也不多,宋琰留给他的影卫四散开去,也能应付监视护卫一职。
“余下诸如陈集刘贺,都是县衙内不入流的胥吏杂役,县衙卷库已毁,便只能找当年旧人打听。”
泥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