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第一个冲上前去——”他自觉措辞不妥,避开道,“陆大人离得近些,若老板娘您当时有言语,应当是能听清的。”
“好的,我明白了,多谢。”
周越抓不住这一通莫名的问话为何而起,只是觉得眼前人的眉目间,染上了一层让人莫名的不忍。
等莫娘忙完宣幼青的交代,回到院中看见的,是一个与昨日面上飞霞全然不同的冷淡面容。
“这是怎么了?”
宣幼青端坐,用最冷静的语气,说出了让莫娘最为惊心骇神的话。
“莫娘,我好像表意失败了。”
“什么?!”莫娘一惊,手中铜盆哐啷落地,炸雷般的动静的绕耳不绝,足足一息之后才归于平静。
可是莫娘的心平静不了。
“怎么回事,你方才同陆大人说的?他说什么了?”
见宣幼青不说话,她又着急道:“若是他说了伤人的混账话,我现在就回去找詹亮,管他什么官儿,先掳了揍一顿给你解气!”
宣幼青面上笑容很淡,拉过莫娘的手,像说起旁人的故事那般,慢慢道:“在江州城牢里,睁眼看到他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在做梦。便想起你说过的,到了江州人不在跟前,很多事情想一想就明白了。我那时想了,见到他来,我心里是欢喜的。”
不管是梦境也好真实也罢,她呢喃的那一句心中有意,没有掺半分假。
可如今人家已生出了避嫌的意思,昨日言语间涌动的那些细微情愫,许是她自作多情的反应。
莫娘见她这样,除了心疼,再说不出旁的话来。
她知道的,她八面玲珑心思,是装在壳子里的。
需要有万分心安,才能让她走出来一点。
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又回把自己封回去。
在情谊一项上,她最为记仇。
早年间孟浔安一朝得罪,便是得了十年冷脸相对。
陆大人这个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她试探着问道:“红章山那处,当真还要去么?”
宣幼青言语中已听不出什么情绪了。
“去,门房那位老先生是关键,自然要去。”
几日后,平烟酒楼和理刑司的马车一前一后,离开了淮州城。
理刑司这处,仍是晁年驾车,周越在一侧骑马同行。
晁年觉得这几日陆仕谦和宣幼青有些不对劲。
早先人在理刑司住着还未醒的时候,他们大人公务即便再繁忙,也会抽空去值房瞧上两眼,怎的后来人醒了,却话都说不上几句了?
晁年悄声问周越:“周大哥,你前头不见过大人和宣姐姐么,瞧着他们有何异样么?”
周越一门心思想着红章山的事,摇摇头:“没有啊。”
“真没有?可我方才瞧着在驿馆吃饭时,宣姐姐连正眼都未曾瞧过咱们大人呢?”
周越不解,声量便大了些:“吃饭瞧菜便是,瞧人做甚?”
晁年像受惊的兔子一般,忙道:“你小声些!大人在车里听得见!”
马车里的陆仕谦缓缓睁开眼,挑开车帘,看向齐驱并驾的另一架马车。
连晁年都瞧出来了,她是在故意冷落他。
不想她来红章山,是他的私心。
可他没有办法解释。
红章山在桐泽县与临县交界处,从淮州城走陆路须得四五日光景。
平烟酒楼这辆马车上的人,脸色都不太好。
詹亮是因着宣幼青不顾安危劝阻执意要出行,自己拦不住又放不下心,一整个心气不顺黑着脸。
宣幼青是因铁了心往后与陆仕谦只谈公事,满脸的拒人千里之外。
而同行的莫娘,则是出于心疼和惆怅,拧着的眉头便没有松开过。
一行人走走停停,行至红章山脚下,忽遇大雨。
周越打马探路回来,道:“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如趁着雨势未大,提一口气先上山,早些到谈家如何?”
两边都没有意见,众人便冒雨上了山路。
只是周越错估了雨势,遮天盖日的密雨从林间落下,冲散潮湿松软的腐叶,将尚且宽阔的山中路,变成了难行的泥沼。
理刑司的马车不如平烟酒楼的用料扎实,被泥水中携带的树枝卡住车轴,晁年被雨水淋得睁不开眼,还以为只是普通的陷车,狠狠心抽了马儿几鞭子,换来车轴不堪重负的一声折断。
晁年只好跳下车来,冲车里喊道:“大人,车坏了,您先下来吧!周大哥说前头不远了,咱们骑马过去!”
说着便要将身上的蓑衣脱给陆仕谦。
陆仕谦伸手一挡,说了一句不必,俯身开始解马上的套绳。
马儿在雨中受惊,套绳都缠在了一处,冰凉的雨水又急又密,睁眼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