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五月正是多雨的时节。
自打进了丹阳地界,小雨淅淅沥沥下了四五日,还是没有放晴的迹象,连空气都是潮湿黏腻的。
丹阳东城钟楼附近,乃是片烟柳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
其间有街名唤花枝,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小巷,常有达官贵人往来。
只是路修得不大好,雨季积水难散。
侍女青萝撑着油纸伞从马车上跳下来,大半鞋面都浸了泥水,裙摆也没能幸免。
她顾不得擦拭,急步地循着石板路进了院中。
青木迎面跑来,险些和她撞到一起。
青萝反手扶了她一把,问道:“殿下在哪?”
“殿下一大早就去了湖心亭练剑,连午膳都没用呢,你快去劝劝。”
青萝从她手中接过茶壶,沿着荷花池朝湖心亭走去。
湖面水气氤氲,荷花若隐若现。
迷离的水雾缭绕在亭中,将那方天地淡成了一幅水墨画。
一人衣袖翻飞,身形变幻莫测,恍若仙人之姿。
青萝没急着靠近,而是持伞停在了石桥边。
女子出剑利落,时而犹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时而犹如游龙穿梭,眼花缭乱。
待她挽了个剑花,剑光悉数没入剑鞘后,青萝才上前,倒了杯温热的茶水。
昭华随手将剑靠在桌边,坐下接过茶水,轻轻吹开茶沫抿了一口,才问道:“样貌如何?品行如何?能活多久?”
“这……”青萝吞吞吐吐,委婉道,“江少爷并不在府中。”
“去哪了?何时回来?”
青萝一狠心,语速飞快道,“听管事的说,江少爷十日前……闯荡江湖去了。”
这不就是逃婚了?
昭华冷哼道:“那正好,咱们现在回京上奏父皇,婚事作罢。两不相怨,正合我意。”
“但现在外面人都说,公主面如圆盘,性格堪比河东狮,驸马是被吓跑的……”
眼见公主脸色急转直下,风雨欲来,青萝的声音越来越小,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昭华醉心机关,鲜少出宫,百姓只知道有其名,却未见其人。
是以民间关于公主的猜测,五花八门。
实际上昭华公主的母妃乃是大楚第一美人,她又是敛着贵妃和皇上的长处长。
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云鬓轻摇,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惹的人挪不开眼。
至于性格……
公主殿下生养在锦绣花丛中,自然要真性情些。
昭华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咬牙切齿道:“这个坏家伙,本公主和他势不两立!”
就在月前,皇上突然下旨赐婚,将她许给了镇国将军家的小儿子。
昭华与此人面都没见过,只隐约听说过此人从小就是个药罐子,格外惧寒,在北方难养活,被家里人送到了江南外祖父家养着。
她千里迢迢过来看人,人竟然跑了?
她还没尥蹶子呢,这人竟然敢逃婚!
最重要的是,还败坏她名声,抹黑她容貌。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昭华捂着心口:“那混小子叫什么来着?”
“回殿下,好像是……江时鸣。”
昭华一拍桌:“好你个江时鸣,本公主非要让你看看,我是不是河东狮!”
是夜,昭华留下书信,让随从回京。
而她自己,则背上包裹,在月色中勒马急行,犹如利剑般划开了江南的烟雨朦胧。
——
江湖中人因少有固定事业,若想在各地自由行走,需前往武林盟办一特殊过所。
昭华差人找来江时鸣的画像,一番问询后,大致有了方向。
出了丹阳,一路向西行,走了三四日的路程,已是人疲马累。
这天傍晚,昭华只找到了一处村庄落脚。
这村子十分老旧,低矮简陋的茅草房零零散散坐落在山脚下。
村前有河流过,河面上零星倒影着几家灯火。
已是月明星稀之时,家家落下门窗,早早歇了。
昭华牵着马来到一处尚有灯火的门前,敲响了门。
门里响起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谁呀?”
一缕烛光从门缝中钻出,渐渐扩大,落满了门前的土地。
头发斑白,脸色红润的老婆婆扶着门,看到昭华时明显愣了一下。
“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呀?”
昭华连忙拱手道:“小女路过此地,不知是否方便借宿一晚?”
昔年她好舞刀弄枪,也曾有过闯荡江湖之心,奈何多方阻碍,最终作罢。
后偶然扮作侍女同皇兄出宫,微服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