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梦得本来不想如他的意,但一想,如果总是这么极限拉扯,就算拉扯一辈子也别想有个结果。
萧梦得豁出去道:“你就是想让事实打我的脸,让我承认我当初的选择是错的,所以才会过成了这个鬼样子。”
江清寒语塞。
不能说有,但也不能说一点儿没有。
萧梦得也没指望着他作答,继续道:“你不过是想看我自己走到绝路,实在无路可走了,你再以救世面目出现在我面前。”
江清寒:“……”他的神情既无奈又无力。
萧梦得却忽然转了话题:“你成亲了吧。”
江清寒被问得猝不及防:“……是。”
“你想让我跟着你?”
“呃……”
“江家我肯定不可能再回去,你也说你没有垂涎江家爵位的心思,那么你能做主的一亩三分地,除了你身边也不作他想。”
萧梦得泪盈于睫。
所以不是他不肯实话实说,是实话从来不像谎言和誓言那样光鲜亮丽,它本来的样子有些狰狞,味道有些苦涩,而且说出来着实不大中听。
说出来双方脸面都不好看。
他一直在最大程度的照顾她的自尊心和颜面,想要事情尽可能稀里糊涂却最大限度的水到渠成和顺其自然。
可惜她就是这么个孤拐执拗的性子,什么事都不喜欢藏藏掖掖,自我欺骗,情愿把最狼狈最不堪的一面扒出来,也要它们还原本来面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
江清寒站住脚,定定的望着萧梦得,低声问:“那么,你愿意吗?”
“……”很好,这回他够直接了,也是她极力威逼的结果,可最后的结果却要她来承担,她这算不算自食苦果?
萧梦得回望他,苦涩的道:“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我不希望你有。”
那还假惺惺的说什么?
萧梦得心脏都被捏紧了,说不出的滋味复杂难辩,她的泪顺着两颊淌下来。
苦到极致,反倒笑起来,哑声道:“所以最终,还是与人做妾……”
说句不要脸的话,早知道最终还是这样的宿命,当初她何必非得拒绝保宁郡王呢?
那毕竟是郡王的妾,说出去,世人也会觉得好看、好听。
于她来说,她和保宁郡王没交情,没牵扯,没顾忌。她不求他爱她,只求一席容身之地。他再自负、自大,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锦衣玉食他愿意提供。
更重要的是,她情愿把脸丢到保宁郡王府,起码那里都是两世旁人,他们的嘲嘲讽笑伤害不到她。她也不愿意如同蝼蚁蛇鼠,承受着江家人种种复杂的眼光,一辈子带着负罪感苟且偷生。
可这是她的命,和江清寒没关系,他对她有所求,在某种程度上是她赖以度日的基础。两人各取所需,说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
难不成她还真指望别人用施舍、同情打发她一辈子?哪儿有这样的好事?她拉得下脸,也没有人肯做这样的大冤种。
江清寒唇角紧抿,似是想说什么,到底没有开口。
萧梦得反问他:“江清寒,你就真这么想……”想让她跟着他?
江清寒坦荡的道:“是。”
都这样了,他还愿意?怎么早几年没开口?何至于处心积虑,绕这么大圈子?不过那是他的事了。
萧梦得只觉得悲哀,不只她,还有江清寒,她问他:“你不觉得这样是个悲哀的选择吗?”
他图色,她图生,最俗滥到家也最无耻最肮脏的男女交易。
江清寒蹙紧眉,道:“为什么不能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所以你才选择……跟着我?”
他在说什么荒谬的鬼话?他喜欢她?!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那你呢?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我是有多差?”
萧梦得被问得语塞,一时体会到了江清寒的复杂心境。
说实话?自然应该,她既然严求他,自然不能宽待己,这不成了双重标准了吗?
可什么才是实话?
他当然没多差,再是庶子,到底背靠江候府,起点就比别人高。
且他自己有能力,如今在一众兄弟中,比大表哥江世子都更有前程。
可不能否认,当年初进江府,她满腹算计,任何一个表哥都有可能是她想嫁的对象,唯独他被排除在外。
到后来她和江家撇清关系,报着老死不复往来的念头,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不过是“我不恨你了”。
可从恨到喜欢,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境地,跨越也未免太大。
最关键的是,她从来没想过要去喜欢他。
这样的实话,让她怎么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