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江七爷手下留情……”
他很想问江清寒:“先前不是你暗示的,只要我写了和离书,一切好商量吗?”
江清寒道:“凡事越不过一个理字,燕举人识文断字,颇懂三纲五常,于人情世故上想必也略通。妇人和离,索回嫁妆,不过分吧?”
“可是……”燕归春也豁出去了:“可是我和萧氏,并非夫妻之情败坏到非和离不可的地步。”
分明是你逼的。
“我想见见萧氏……”
江清寒目光骤然变得十分尖锐,燕归春的语调打了个磕巴,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到,到底夫妻一场,有什么误会,我们两个说,说开了,就没事了。”
和离书刚写,还热乎呢,也尚未去官府备案,只要他哄着萧氏把和离书一撕,他们就还是夫妻。江清寒再是萧氏的嫡亲表哥又如何,万金难买“老子乐意”,只要萧氏不和离,他说什么都没用。
江清寒哈哈大笑,道:“我常听人说妇人小性,最爱反复,有种男人也是如此狼性,从前只是听说,今日倒是亲见,真是大开眼界。”
燕归春脸色涨得通红。可一文钱憋倒英雄汉,他既已没了底气,丢了面子,就不能连里子一并让人扯得稀巴烂。
“人,人被,被逼到绝境,什么事做不出来?”
“这么说,是我逼你们和离的?”
“不管怎么样,我和萧氏夫妻一场,临别前见一面,并不越礼,倒是江七爷推三阻四,左右阻拦,很有点儿司马昭之心。”
江清寒不屑的道:“我若有意,你以为轮得到你?”
燕归春仿佛被抽了个响亮的耳光,一时语塞。
江清寒这话不能深想,否则满含恶意,倒像是如果他对萧氏有图谋之心,燕归春就只配拣食他的余唾了——这也太侮辱人了。
燕归春只是世俗之人,并不算多龌龊,是以只满眼狐疑的望着江清寒。
如果他真的没有所谓的“司马昭之心”,那他又图什么?
反正他是没见过这种什么都不求,一心只为着他人着想的“好人”。他是什么样的慈悲善人投胎转世?
江清寒哪儿管他心中疑惑,只强硬的道:“梦得性子软,却不代表她真的孤苦无依,任你们母子姐弟作贱。今日是你识趣,还肯断尾求生,否则……”
否则什么,燕归春已经不用去探究了。他不太了解江清寒这个人,可江清寒给他的气势是最滲人的。面对江清寒,燕归春有一种本能的惊悸,尽管他并不像旁人那样非打即骂。
燕归春颓唐的道:“那,那就算了,是我和萧氏无缘。”
江清寒见好就收,道:“梦得剩下的嫁妆,一文不剩,我要全部带走,你所欠部分,写个欠条吧。”
欠债还钱,这才是天经地义,燕归春虽然心痛,但也没无赖到真的不还的地步,好在江清寒没立逼着就要。
他再无二话,果然命人把萧梦得的东西全部收拾出来,又写下四千两的欠条,老老实实的按了自己手印。
*
江清寒收起欠条,连声“告辞”都懒得再说。
燕归春满心惆怅,他竟也说不出来是对失去妻子的痛苦多一些,还是感慨怀这几年似乎做了南柯一梦般的遗憾。
他目光追逐着江清寒的背影,眼看他要跨出门了,不由得“哎”了一声。
江清寒皱眉回身看他。
燕归春瞬间被吓得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反倒江清寒似是想起了什么,问他:“你和梦得有过什么君子协定?”
“啊?”燕归春视线游移,最终撒谎道:“没,没有……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江清寒也就没了兴趣,只哼笑了一声。他很在乎么?只不过随口问问罢了。
燕归春讪讪的道:“江七爷,你真觉得,和离是萧氏心之所想?”
江清寒给了燕春归一个“和你有关吗”的眼神,嗤笑道:“燕举人这是后悔了?”
“得而后失,人之常情。”
“呵,【得】?成亲数载,你们夫妻形同陌路,这也算【得】?你但凡有一点儿诚意,我也不会插手至此。”
燕归春:“……”
他一脸的迷惑和茫然,怎么才算得?
他不过是天真的以为他和萧氏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可好歹他还曾得到过那个人——他甚至怀疑,有谁能得到萧氏的心?
她的心凉薄又冷漠,与这世界都带着重重隔膜,有谁能靠近并融化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