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过往再次像洪水一样涌进她的脑海,而闸门关不住如此汹涌的回忆,于是它渗进梦中。
上一秒她还坐在粉色的软塌中,手里拿着芭比娃娃和塑料做的珍珠项链,在空中挥动着,比划出一套绮丽的童话故事,下一秒则乱滚带爬躲进桌下的角落,慌乱之中珍珠项链断了线,一颗一颗在地板上奏起刺耳的交响乐。
她捂着嘴,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那人腰间的钥匙串发出有规律的节奏,像是恶魔在磨刀霍霍。
“小兔崽子,我辛辛苦苦打扫完,才出门这么一会儿你就把家里糟践成这样!”
她蜷缩在一隅,被低矮的桌子压着视线,只能看到那人在屋中来回踱步,似乎在找寻她的踪迹。
小孩当然敌不过大人,最终她被掐着手臂拖出了桌底,又被狠狠地推倒在地上。
那人指着她的鼻子,张开血盆大口并从中吐出信子:“把你掉的东西都给我拾起来!把玩具都收拾好,没搞完不许吃饭!你这个倒霉催的,还瞪!”
巴掌落下之前,她惊醒了。
梦中最后一刻,依稀能听见客厅里传来动画片欢快的声音和咯咯的笑声,让她睁开眼睛,却恍惚了好久。
不知道梦里哭了多久,耳边和鬓角早就沁湿了大半。她伸手想去擦拭,却发现手被人握着,挣脱不开。
是陈稚,她扭过头看他。
他趴在床边睡的正香,左手抓着她的手,而旁边床头放着一盆水和毛巾。
她的头脑还堵塞着,整个人就像被打了一顿,骨头几乎要散架,浑身上下又酸又无力。
窗外已然近黄昏,她而最后的回忆停在早饭……她想,竟然睡了一整天。
她小幅度地扭动着身子,生怕惊醒陈稚,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调整成侧躺,正好面对着陈稚的脸。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陈稚鼻梁挺拔,上面缀着一颗痣。
那颗痣淡淡的,却像白瓷上的瑕疵一样扎眼,让人感觉到它的真实和易碎,给这张脸添了几分生气。而睫毛下垂的阴影打在上面,似乎在试图盖过它。
她那只能活动的手鬼使神差地伸过去,想要驱散黑黢黢的影子,但指尖刚触碰到肌肤,就被抓了个现行。
“趁人之危呢?”
陈稚没睁开眼睛,却准确地擒到了她的“贼爪”,于是双手都被他逮着,彻底动弹不得了。
俞宜好知道他醒了,第一句话不是为自己的禽兽行为开脱,也不是询问身体状况,而是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今天是不是不用学习了?”
“……”陈稚眼皮颤了颤,“出息。”
静默半分钟后还是说:“等你好了,卷子加倍。”
他没动弹,声音倦倦的,不知道是因为照顾她累的,还是单纯背单词背困了——他旁边搁着一本英语词书。
虽然私下自诩天才,但陈稚的好成绩也并非唾手可得的。毕竟在一中,虎视眈眈他的榜首位置的人可不在少数,每次考试都是一场努力与运气的争夺战。
“我晕倒了吗?”
“嗯,但体温没有高到烧晕的程度,不知道是不是低血糖……还是,其他什么。”陈稚说着,意识也逐渐从混沌中苏醒。
他忽然想起来,刚来陈家时俞宜好也有几次晕倒的经历,爸妈嘀咕着什么创伤应激的,还说长大就好了。
确实是好了,虽然上高中后偶有几次眩晕,但没有晕倒这么严重,他和爸妈都将其归咎为低血糖,再要不就是玩手机玩的。
他意识到什么,忽然睁开了眼睛,猝不及防,二人四目相对。
俞宜好眨了眨眼,注视着那双她会在学校故意躲避的眼睛,思绪不由自主地飞着:陈稚的眼睛永远那么好看,亮亮的,像淬了火一样。
而陈稚盯着俞宜好愣了一会儿,伸手帮她抹掉眼周的泪痕。有的痕迹已经干涸,他便用力摩挲,直至眼眶的皮肤轻微发红。
“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记不清了。”她简短地概括,听着却更像糊弄。
“你最近出什么事儿了吗?”陈稚很少用这种温柔的语气,说出口的瞬间自己也觉得别扭,他归结为小时候的英雄梦又涅槃重生了。
“你别这么说话,又不是在学校,好肉麻。”俞宜好没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咯咯笑。
“……”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陈稚给她擦泪的手从脸移到头上,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的头发揉成爆炸头。
这时候门铃忽然响起来。
“你把阿姨叫回来了?”俞宜好问。
“没,是彬哥。”陈稚说着,去客厅给他开门去了。
李怀彬是陈稚他大姨家的孩子,比他俩大四岁,目前正在本市的H大读书。他和陈稚关系挺不错的,有时候陈稚爸妈不在,李怀彬就来他家通宵打电玩,美曰其名“现役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