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江僖妃娘娘不过赏个花,花房便捉襟见肘,左支右绌了。这宫里头的日子,当真是艰难得很呢。”
碧桃支吾了两句,最后只垂着头,不敢应声。
“你起来吧。”阮宜君哼笑一声,将帕子塞进银镯子里,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住脚,回头看向碧桃,“把花儿拿上,跟我走。”
“是……”碧桃磨磨蹭蹭地起身,小心问道,“娘子……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李阿监啊。”阮宜君笑得一脸和气,“既然花房供应不了,又何必强求呢?我本也不怎么热衷这些花儿啊粉啊的。我去跟李阿监说一声,麻烦她转告花房,下次若再是周转不开,就不必给我送花了。”
碧桃急急道:“这种小事,奴婢替娘子跑腿就好,哪里需要劳烦娘子亲自去呢?”
阮宜君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还得麻烦李阿监再转告花房几句:若是没有堪用的鲜花了,送些可以假乱真的绢花也不错,可万万不能死心眼儿地搜罗烂枝子烂叶摆到主子跟前,既失了天家体面,寓意也很不好,晦气得紧。”
碧桃提着篮子,呆呆地站在梳妆台旁,身子轻轻颤抖着。
阮宜君斜眼瞧她:“还站着干什么?走啊。”说着她又笑了,“今日这差事你办得极好,可惜我手头拮据,没有赏银能给你,只能在李阿监面前为你美言两句,好叫内夫人们知道你的机灵,祝你日后步步高升,早日晋封宫官,受领宫职。”
说罢,阮宜君抬腿便要走。
碧桃扑到她脚边,哭道:“娘子饶了奴婢吧!”
“哭什么!?”阮宜君拉长了声音,冷声呵斥道,“丧气!”
嗓子被掐住了一般,碧桃猛地闭住气,强行咽下哭声,只畏惧地磕了两个头,用气声哀求道:“娘子大人有大量,饶奴婢一命吧!”
阮宜君重新软下声音,面带笑意:“这话我倒是不明白了,碧桃,你何错之有啊?叫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好赖不分,无缘无故地折磨好心替我着想的忠仆呢。”
碧桃只伏在地上哆嗦个不停,嘴里喃喃着“奴婢知罪”,别的却再不肯说了。
阮宜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原本像柱子一样安静地立在她身后的雪青突然开口道:
“碧桃,你若真心悔过,就该把自己为何换值来迟,又为何送来败花,都一五一十地向娘子秉明。先知错,才能改。娘子没有现在就把你拉去见李阿监,就是在给你机会自省,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阮宜君有些诧异地望向雪青。
雪青面不改色,轻声道:“娘子不若坐下听她说。”将她扶到梳妆台旁重新坐下。
碧桃又在地上抖了会儿,才抽泣着解释起来。
原来她会来迟,是因为去奉承胡宝珠了。
昨日分配宫女,除了阮宜君,其他新人或多或少都有赏钱。
其中以胡宝珠出手最为大方,竟是给了一枚金锞子。
这令一无所获的碧桃羡慕不已。
于是她一早来到储秀苑,不去找雪青换值,而是左摸摸、右看看,只盼着能在胡宝珠跟前露个脸。
也是巧了,胡宝珠起得早,来苑内赏花散心。
更巧的是,她头上簪的鲜花引来了蜜蜂盘绕,吓得她和宫女胡乱挥手驱赶,宫女被蛰了手,她的发髻也被碰乱了。
碧桃当即跳出来,拍死了蜜蜂,又主动提出为胡宝珠重新梳头,还把阮宜君的花给她换上。
胡宝珠哪里看不出来碧桃是拿主子的东西来讨好自己。但当她得知碧桃是阮宜君的宫女后,就毫不犹豫地笑纳了,还赏了碧桃一枚金锞子。
奉承完胡宝珠,时间也来不及了。
碧桃原想着反正已经迟到了,不若先去花房换一篮子花。
可这时,胡宝珠又拿出一枚金锞子来。
她让碧桃就把自己换下来的花装给阮宜君,还承诺,倘若阮宜君闹起来,她就为碧桃做证,证明是阮宜君嫌弃花不够名贵,自己发脾气乱扔乱摔,才叫这些花变成这般恹恹的模样。
谁知阮宜君既不大吵大闹,也不忍气吞声,而是要到李阿监面前为碧桃“表功”,
碧桃哭哭啼啼:“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种下作之事。但奴婢真的、真的……奴婢阿娘治病的汤药费、哥哥娶亲的彩礼、弟弟学艺的束脩,都指望着奴婢的月俸和赏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