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阮宜君每日一早就来坤德宫请安,然后就在书房接受王尚宫教导。
中午伺候皇后用膳,不过只侍奉两筷子就会被赐座。
饱餐一顿美食后,带着课业和皇后给她包的点心回绮金阁,然后背书临帖,拿到1000积分后就寝。
虽然梦回中学,但是比起先前整日无所事事只能干熬日子算积分的无聊,这种秩序感让人精神放松了许多。
这一日刚起,天空就开始零零碎碎地飘起了雪花。
待到出门时,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碎雪。
阮宜君怕路滑迟到,特地提前出门。待赶到坤德宫,却得知王尚宫一出门就在台阶上摔了一跤,只得告假卧床养伤。
难为老人家还惦记她的功课,叫宫女收走了昨天的作业,又布置下今日温书习字的任务。
正想着直接去文藻宫去探病,皇后却叫住了她:“都学到哪儿了?”
阮宜君回道:“今日该讲‘临深履薄,夙兴温凊’及以下八节了。”
皇后笑道:“我才虽不及学士,但《千字文》也勉强讲得。这几日就由我为她代几天课吧。”
往常皇后总是没精打采的,今日能有兴致,也有精神做些什么,实属难得。
因而话音未落,宫女内侍们便忙不迭地搬来桌椅,依着书房的模样在西暖阁静室内摆好。
王尚宫讲书,先说文解字,再叙述典故,循序渐进、由浅入深。
皇后讲书,却是随心所欲,天马行空,从正史典故到轶闻琐事,又一路讲到鬼神志怪,渐渐地就跟课业无关了。
但不论是阮宜君,还是屋里的宫女内侍,皆听得如痴如醉,心向往之。
直到皇后停下来,一边抚胸喘气一边轻轻咳嗽,才发现自己竟然一刻未走神地听了整整一个时辰。
她连忙凑过去倒了一杯茶奉上,又奉上茶点:“娘娘先歇会儿,润润喉,再吃些蜜糕,补充补充体力。”
两人之间的生疏和客套,已在不知不觉间,随着这堂课渐渐消弭了。
皇后接过茶盏,抿了几口,目光落到蜜糕,忽地笑道:“我刚刚想到以前读过的一则志怪,说是有户人家,宅院外有座小楼,住着一只喜好烹饪的狐狸……”*
正说着,有宫女进来通禀:“隆昌大长公主来了。”
皇后眨了眨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顿时褪去,眉眼间也笼上一层郁色。
隆昌大长公主的身份既尊贵,又复杂。
她是皇后的生母,同时也是当今皇帝的亲姑姑,即大长公主和先帝是同父的亲姐弟,同为世宗庄皇帝之嗣。
不过,大长公主的生母是世宗庄皇帝的正宫皇后,而先帝的生母、即现今的太皇太后,是世宗的嫔妃,当年人称夏恭妃。
皇后襁褓之中就被抱进宫来,由世宗庄皇后亲手抚养。帝后二人同年出生,相伴长大,是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马,彻彻底底的亲上加亲。
帝后之间既有相连的血脉,又有自幼的情分,因而书中,皇帝一直称呼皇后为姐姐,皇后私下里会称呼皇帝的小名“凤哥儿”。
书中,隆昌大长公主是先帝孝宗和当今皇帝刘翙登基的重要帮手,又与刘翙之间姑侄情深。
怎的皇后对亲妈却是这种冷硬态度?
见皇后面露不虞,阮宜君识趣道:“娘娘讲了这许多,够臣妾嚼一天的了,不如臣妾先回去梳理梳理,也把大字写了。”
“好。”皇后点了点头,然而话锋一转,“只是这大雪天的,天寒地冻,路上又滑,你不必急着回延兴宫,就在这儿温书临帖吧。”
阮宜君愣了愣,道。“那臣妾去书房……”
“不用。”皇后抬手指了指静室里的碧纱橱,“就在那儿吧,也方便我随时检查你的功课。”
却听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并琼琚环佩铿锵叮当,伴着宫女轻声见礼,一道人影停在了蟾宫折桂隔扇门外,透过窗格上蒙着的白绢,隐约可见。
阮宜君硬着头皮道:“那臣妾先给大长公主请个安……”
皇后停顿许久,时间久到阮宜君绝望地以为她会拒绝时,终于微微点了点头。
宫女开启隔扇门。
只见一位约莫六十岁的老妇人款步而入,头戴珠围翠绕的漆纱冠,严密地掩住花白的头发,紫貂裘下是一身流光溢彩的妆花衫裙,面相富态慈祥,嘴角噙着笑意,但细看下,眼中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厉色。
大长公主向皇后行礼毕,阮宜君又上前向其行礼,大长公主回以平礼。
赐座后,大长公主和蔼道:“老身有些家常话要与圣人说,还请阮娘子稍作回避。”
皇后冷冷道:“既是家常话,又有什么好回避的。本宫平生,未尝做过不可对人言之事,亦未说过他人不可闻之语。”
大长公主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无奈又宽容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