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西侧小阁楼旁是有一座不语池的,潺潺粼粼的清水由下而落,滚滚清脆,池中清凌缭绕,滔滔汩汩,有一方古瓦小琼阁为陪衬,云窗雾槛,三条锦鲤悠然戏水,羽觞随波。
萧钰清瘦的指间捏着鱼食,平淡地瞧着水中景物,黑墨的眸子没由来的悲凉。
片刻后,仕鸦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黑袍人,而这人正是李康博。
仕鸦抱拳开口禀告道:“殿下,李大人来了,李夫人与李小姐已经被我安排到城外的驿站了,没人会发现。”
几日来的奔波让本就沧桑的李康博更加颓然,李康博双目浑浊,拱手低身就要给萧钰跪下:“瑄王殿下!”
萧钰抬手扶住他,俊雅的脸上露出淡淡一笑:“李大人来回奔波数日,无需多礼。”
仕鸦泡着茶,两人落座。李康博满面悲哀,凄婉道:“瑄王殿下,北盛王朝岌岌可危啊!前有魏宰相权倾朝野,后有魏皇后干涉朝政,就连皇上都无可奈何!”
他神色激动,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滚烫的茶水洒在手上烫红了一片。萧钰拿了帕子亲自给他擦手,声音轻和:“李大人忧国忧朝,尽忠赤心,但万不可劳心焦思,保重身体才是。”
“殿下!”李康博骤然抓住他的手:“太子亲魏,俨然已经成了魏家手中的刀,丝毫不顾我们这些忠臣的死活!老臣原以为太子品德高尚,公私分明,可他却替魏家隐瞒真相,将我们一家送至关外。倘若日后太子继位,清玉郡主为后,那么魏家这颗毒瘤可就真的要狠狠长在肉里,根深蒂固,蛀虫难除啊!”
“老臣感激殿下当年的知遇之恩,也感激殿下将我一家从关外带回,可若这江山日后真姓了魏,那老臣宁愿从一开始不曾遇见殿下,不曾踏入这污泥浊水的朝堂!”
李康博手上布满粗糙老茧,萧钰只觉得极为扎手。他反握住李康博的手,说:“李大人消气,我之所以不愿放弃李大人,便是因为李大人心中有江山社稷,不愿错过李大人您这个忠臣。我有心治国安民,可惜我不得父皇重用,又是一介残废。”
“殿下不必妄自菲薄,殿下高才硕学,满身清白,不与佞臣同流合污,是为大善!”说到这儿,李康博已是热泪盈眶。
他起身忽然跪下,重重磕了个头:“老臣本就得殿下提拔,承蒙殿下不弃,老臣与五万金阳军愿为殿下所用!”
李康博颤颤巍巍的双手奉上兵符,萧钰的眼底终于闪过一丝动容,接下后一脸坚贞:“定不负大人心愿!”
“轰隆!”
外头骤然一声惊雷,倾盆大雨紧接而至,屋内格外寂静,刺目豁亮的灵晔将萧钰俊美的脸蛋照得忽明忽暗,他低头把玩着手中兵符,红润的薄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听见外头熟悉的脚步声,他开口道:“走了?”
仕鸦送李康博出城刚回来,说:“走了,属下已派人将他们送回舒州。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为何殿下一开始不拉拢李大人?如今他失了势,在外人眼里已是个死人,对我们毫无用处,甚至有可能还会连累到我们,殿下为何要冒着危险去救他?”
萧钰面色平静,说:“李康博自诩清高,倘若我一开始拉拢,他不会答应。如今他见证了朝堂的阴暗变得一无所有,连命也丢了,他已别无选择。况且,我要的不是他,我要的是他手里的金阳军。”
他将兵符递给仕鸦,继续道:“父皇暗中交给李康博五万金阳军,就是为了日后能牵制魏安行与魏皇后。父皇将所有的疼爱全都给了萧懿,为了不让萧懿忧心,瞒着与魏家的暗地斗争,他都快要死了,还在替萧懿铺路。可萧懿不适合那九五至尊之位,倘若当今是太平盛世,他一定会是个好君王,可如今是乱世,罢了。有了天子亲赐军队,我便多一分胜算。”
仕鸦将兵符锁了起来,不解地问:“可是,咱们不是还有高将军在背后吗?”
萧钰侧头,他先是停顿了一下,才说:“到底,我不是舅舅的亲外甥,也不是母妃的亲儿子。”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淡,像是在诉说一件很普通平常的事,可仕鸦却察觉出他话中的怅然。
“殿下宽心,殿下忍辱负重那么多年,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殿下的。如今计划顺利,李大人心已归您,魏皇后怎么也想不到,是我们将李安书以及李康博故意送入她圈套中的。”
萧钰抬起了头,眼神清冽:“暗阁之人查得怎么样?”
仕鸦低头抱拳,像往常一样禀告道:“郡主身上的伤现已好清,殿下无须担心。至于暗阁,暗阁藏得太深了,我派了十名死士沿线追查,还是一无所获。”
萧钰起身,从容不迫地走到水盆前净了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如白瓷,指尖处透着淡淡的粉。
良久后,他眼神冰冷,漠然开口:“那便出动所有死士,关于消息的地方一一查证。别漏了高想云,她是个聪明又警惕的女人,若查出此次还与她有关,不必再心慈手软。”
魏静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