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死?”阮善怔怔地问。
李骁盯着她红肿的眼睛和面上凌乱的泪痕,耳尖微不可察地动了下。
他摇头:“我没事。”
又问她:“你怎么了?在哭什么?”
“你真的没事?”阮善去摸他的手,有温度,看见他脸上清晰的纹路和他眼睛里几条淡淡的血丝,甚至是他的胡茬。
活生生的,完好无缺的。
她算不上日思夜想,但是也惦念了很久的人,甚至给他立了碑,但是他回来了。
“我没事。”李骁说,声音有轻微的嘶哑,好像声带上结了一块痂,连吐出来的话都带着钩子,蹭得人耳朵痒。
他握住阮善的手腕,忽又看见上边缠了绷带,摊开她右手掌心,看见伤口还未愈合。
掌心被他拨弄地有些痛,阮善这才像找回了自己的三魂七魄,眼睛里闪起光彩,眼泪串子似的掉,人却笑起来,苦中带甜,抽噎着埋怨他:“我还以为你死了……”
李骁扶她起来,动作很有力。
阮善软绵绵地由他控制,视线不移地盯着他看,撑着他的手臂,药很快就已经生效,她身体没那么难受了。
仔细打量李骁一下,觉得他面色很正常,好像瘦了一些,阮善也有点瞧不出来,他们之前并不常见面,她判断不了,而且中间横跨了一场生死,让人觉得他怎么样都不为过,只要他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在这哭?”他面色很严肃,眼神紧紧盯着她,好像以为她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将她整个人严苛打量一遍。
阮善捏着手指,念头太多,一时不知道话头该从何而起,身后又传来元九震惊的嚎叫。
“爷,爷,你没死你回来了——”他连摔带爬地跑过来扑住李骁的大腿,“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太难过了,我恍惚了!”
元九鼻涕眼泪齐流,扭头神经兮兮地向阮善哭:“姑娘,我疯了——”手还紧紧攥着李骁的袍子。
李骁不得不掐住他的下巴把他脑袋转过来,眼神冷冷横他。
元九感受到熟悉的威压,浑身哆嗦了一下,捂住自己的嘴巴。
李骁放开他,他噌地爬起来,兴奋地绕着李骁转圈,眼睛看不够似的。
李骁没再管他,还是看向阮善,盯着她追问:“出什么事了?”
他本来没打算露面,但是一回来就看见她这在哭,而且姿态迥异。
阮善只是笑,眼角还带着泪花,摇头说:“没什么。”
李骁神情不似相信。
皱眉看向元九,元九也还懵着,只知道冬小来说要给阮善煎一副止痛药,他说:“姑娘身体不舒服,刚喝过药。”
又一拍脑袋,想起他给阮善找来的蒸饼,刚才看见李骁太激动,手一抖都掉地了。
元九跑过去捡起来,心疼地拍上边的土,苦着脸说:“没法吃了,姑娘在法华阁抄经书,还饿着肚子呢。”
阮善忙说:“没事,我不饿了。”
她看见李骁满脑子都是他没事真好,哪还顾得上其他,就算刚刚没喝药此时也好了。
脑海里有许多问题想问,看着他冷峻的眉眼,话到嘴边,先问他,“你是悄悄回来的吗?”
李骁微点头说是,阮善也跟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回来就好,她知道轻重:“我不会声张出去的。”
“你喝的什么药?”李骁让元九把药渣端来。
元九摊手,埋了已经。他看着李骁脸色,接着倾吐:“止痛药,宫人吃的那种黑纸包。”
李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对身体伤害很大。
阮善只得解释:“就是腰有点痛,不碍事的。”
又看看天色,她出来已经太久,不敢再耽搁:“我得先回去了,若有事还让元九来找我吧。”
看见李骁拧起眉,好像她故意逃避似的,她还有点没底气,磕磕绊绊地说:“真的,法华阁那边不能耽误。”
她转身跑走,到西院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回过头看他,心里想说些什么,但又顿住,末了只朝他招了招手,他回来真好,她眼睛笑得弯弯的,眼神明亮。
李骁目送她离开。
元九捧着脏了的蒸饼绕着李骁转,激动过后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想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
李骁抬脚往寝殿走,元九亦步亦趋地跟着。
进了寝殿,李骁立即很敏锐地感觉到一丝违和,他宫室布置确实简单,但是这种被洗劫过后的空旷感……
李骁在榻上坐下,抓过软枕看了看,几年前的料子,都起毛边了。
元九见他这么快察觉,更想到自己两个多月来的心酸,腰背一弯,抹着眼泪大吐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