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出生就没了爹娘,不知怎么被太后选中养在身边,一养就是十六年了。
她把李骁当作自己人,是像冬小和元九一样的,在这宫中能互相抱团取暖的伙伴,但是不知道李骁心里愿不愿意。
也就是以为他死了阮善才敢把他当成哥哥,他一回来阮善就不敢了。
现在还把他的玉佩弄碎,阮善心里踌躇,正出神着,脚边突然落下一块小石子。
阮善循着扔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在屋檐上看见一个人影,是李骁,她心里一紧。
站起来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到这里,她往后边走,那有一处假山连着小湖。
迎面碰上冬小,她做了个手势,冬小便明白她的意思,藏在这里守着。
找到隐蔽的地方停下,李骁很快出现。
先递给她一个油纸包,里边是两个温热的羊肉盒子。
“吃吧。”李骁借着月光看她眉眼,她比他这次回来刚见到的时候瘦了一圈。
本来是元九送的,但她今天没去法华阁,这么晚了,只有他能过来。
又看见她卷曲的刘海,像小狗啃过,知道和宁宫今日走水,皱起眉问她:“救火了?”
阮善点点头。
这种事哪里用得着她做,连刘海都被烧了,身上想必也有伤,李骁习惯性地去看她的手。
阮善缩了一下,碰到伤处,李骁“啧”了一声,她就不敢动了。
摊开手心,那枚玉佩躺在手掌里。
李骁看见她掌心泛红,手指上多处水泡。
阮善有点局促:“你的玉佩裂了。”
“怎么裂的?”
阮善看他表情不太好,心里更不安,这是他最贵重的一块。
“在火场里摔了一下玉佩掉在地上,再找到的时候已经裂了。”
“你从火里捡出来的?”
阮善点点头,愧疚地说:“对不起。”
“你好像很在意这块玉?”李骁问她,神色不明。
阮善抬眼:“这是你的东西。”
“它没有用处,我不会在这里放重要的东西。”李骁告诉她。
他语气带上严厉,再配上冷峻的表情,让人一下又很有距离感。
这才是他平日里的样子。
他不能理解她,以他的性格来说,这种行为无意义且累赘。
阮善一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她好像做错事给别人添麻烦了,低下头小声道歉:“对不起。”
细细的嗓音挠在他心上,李骁顿住,想起她在小寺那么宝贝那块玉。
她以为那是他重要的东西。
他拧着眉,眼神阮善看不懂,只听出语气稍微放缓,说:“这是死物,不值当。”
她默默点头,没说话。
李骁心里啧了一下,他的意思是应当先保重自己,但看阮善样子就知道这话音儿没翻过去,隐约生了些燥意。
还有她去救火,哪个宫的主子用做这种事。
太后,还是太后。
李骁想起元九曾经在他耳旁唠叨过的一些话,身上又沾上戾气,神色间这两天面对阮善的温和骤然淡去。
阮善看得不安,轻轻咬唇:“这个玉佩……我有件事还没告诉你,我以为你出事了,在宫外给你立了块牌位。”
越说底气越不足,忏悔似的,怕他知道她给他立牌位生气,连给他父母立牌位的事都没敢提。
李骁自己都没给父母上过一柱香。
他进宫那年已经懂事,憋着劲发疯是对景帝的恨,景帝根本不想让他活,他就故意要去踩他的底线,想着死了去找爹娘更好。
后来长大了,心知人死了就是死了,烧香立碑没有用,从没张罗过。
只有阮善,她竟做了。
他没脾气,心软,满心燥意顿消。
只顺着她的话问:“那个蒙面人吓着你了吗?”
阮善轻轻点头。
“他在你面前杀人,害怕吗?”
阮善再点头。
李骁便不打算告诉她真相。
那个蒙面人就是他。
当时他透过马车窗户看见里边是她才上去的,没想瞒着,只是她一见他摘面罩就害怕地闭眼,后来她看见他杀人,脸都白了,李骁更歇了心思。
那几块牌位出乎他的意料,李骁轻轻动了下喉咙,这里覆着一层人皮似的东西掩盖了他的伤口,他还能想起当时看见牌位时心尖发麻的感受。
不告诉阮善也好,他当时声音和面容都做了伪装,如今回宫了蒙面人也就不会再出现,她也不必知道这件事后担惊受怕。
“牌位已经撤去,那套衣服我没拿回来,捐给寺里做百福被了。”
“积善的。”阮善低着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