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建安,皇宫,御书房。
清脆的落子声在静谧的书房里悠悠回荡,案前两人相对而坐,静静对弈。
左侧手持黑子的年长者身穿朝服,刚过知命之年,面目刚毅,眉宇间不乏年轻人的英气,虽然两鬓已经斑白,但仍然精神矍铄,目光炯炯地观察着棋局。
右侧手持白子的年轻男子不过而立之年,面容俊朗,静默时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但眉眼含笑时,又会有些许柔和染上眉梢。
年轻人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一口,而后对面前的年长者道:“贺将军,你已经看了很久了,可以落子了吗?”
纵观棋局,贺将军的黑子已然四面楚歌,不过这困局并非死局,贺将军“哒”地一声落下黑子,白子的境况便瞬间急转直下。
年轻人轻轻感叹了一声,正了正神色琢磨着棋局。
两人又各自落了几颗子,白子便不出所料地溃不成军了。
年轻人微叹了口气,万般无奈道:“朕又输了。”
贺将军道:“皇上还需静心。”
年轻的皇帝抬手揉了揉眉心,略显疲惫地道:“最近琐事甚多,实在是劳形又伤神,这些个臣子,自己的事都管不好,还来参朕的家事,唉,不提也罢。”
贺将军替皇帝续满茶水,说道:“还是皇上太过纵容了。”
“贺叔……”
贺将军严肃地看向皇帝道:“皇上不可。”
年轻的皇帝悻悻地闭了口,轻声道:“私下里也不成了?”
贺将军不容置喙道:“尊卑有别,还望皇上恕罪。”
年轻的皇帝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无尽的夜□□言又止,半晌才道:“罢了,你们都是这样。”
贺将军也随着皇帝站到了窗前,看着夜色下连绵不绝的亭阁楼阙。
这时年轻的皇帝又道:“不过贺将军的小儿子才接回来不久吧,将军就忍心将他又送出去了?其实也不是非他不可的。”
贺将军面色严峻,目不斜视道:“不忍心又如何,既然他姓贺,就必须担得起贺家儿郎的责任,他乃将门之后,为这江山万死不辞是他乃至我贺府满门至高无上的荣耀。”
听着贺老将军振振有词的浑厚声音,皇帝也为之动容,不过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朕也是做父亲的,明白贺将军的良苦用心,只不过贺小公子一直都是贺将军的一块心病,此番虽是用人之际,朕也的确不想让您再徒增烦忧。”
贺老将军的神色终于有了些父亲的慈爱,他道:“琅儿他……终究是我亏欠他太多,但他并非笼中鸟,池中鱼,他是参天凌云,任何东西都不该将他束缚。”
皇帝终于笑了:“好,男儿气魄,不愧是将门之后!”
还有一句话贺老将军没说——
“他是吾儿。我信他。”
江上画舫。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身着一袭月白锦衫,轻靠在甲板的桅杆上。他墨发未束,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垂落在身后随着夜风徐徐而舞。
他手中拿着个玉白酒壶,时不时喝上两口,神色悠然,恣意洒脱,看似有些不修边幅的放荡不羁,更多的是一种随性淡然。
这时一个近侍轻声上了甲板,在男子身侧下跪行礼,呈上一封信,道:“殿下,宫里来了信。”
这名相貌温润如玉的男子正是轩亲王,赵颀。
赵颀闻言转身,欣然一笑,道:“皇兄。”
他一手接过信函,一手将酒壶放到近侍的手中,示意他免礼。
赵颀细细端详着手中的信,并未急着拆开,而是先将信封上笔锋刚劲有力却又不失柔和的行楷“霁之亲启”四字来回看了四五遍,确认的确是他熟悉的笔迹,才将信函收于宽大的广袖中,温和地对一旁的近侍道:“皇兄可还送了别的东西来?”
近侍毕恭毕敬地答道:“皇上派人送来了诗文字画,已全部安置在殿下的……”
近侍话未说完,赵颀已经拔腿下了甲板,快步向舫内行去。
赵颀看着舱房内琳琅满目的诗文字画,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他绕到桌案后,端坐在棠木椅上,方才取出袖中的信函,小心地拆开了火漆,拿出了里面的信笺。
他看着手中薄薄的一张蚕丝信纸,不死心地眯着眼冲着封口向信函里望了望,而后又将封口朝下在桌案上倒了倒,确信里面除了他手中这张薄得完全不可能暗藏玄机的信纸真的什么也没有了,才神色黯淡地搁下了信封,默然地坐了会吐出口气,开始看信。
信上也只有寥寥数语,且字迹还有些许潦草,看样子是百忙之中才抽出空闲给他这个弟弟写了几句慰问的话。
赵颀先是粗略地扫了一眼,悻悻道:“还真是日理万机。”
而后他才逐字看去——
“霁之,近来可好?中秋将至,吾甚念之。
忆往昔中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