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琅的剑起落还算稳,但也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程莠知道,她自己现在是强弩之末,他也没好到哪去。他身上的外伤比她还要多,遑论那看不见的内伤。
若是强行护着已经没有多少气力的她,他们两个恐怕都难全身而退。
程莠斟酌着开口道:“我把画给你,你想办法突围,日后若是能想起来,就麻烦……呃,麻烦贺大人把画送到雾山。”
贺琅微微喘息,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地道:“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程莠:“……”
贺琅猛地一剑砍掉一个黑衣人的右臂,微愠道:“我那么忙,哪有闲工夫管你的事!”
程莠不禁骇然,心道:他在生气,气我把他支走?
但现在不是演绎不离不弃生死情话本的时候!再耗下去真的会死人的!
程莠板起脸道:“贺大人,现在……”
“闭嘴!”贺琅怒喝一声,转而道,“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相信我。”
他说的那样笃定,莫名地安抚了程莠一颗焦躁的心。
雨势终于开始减小。山林间道路泥泞,程莠脚下滑了几滑,险些让黑衣人得了手,几次都险险地被贺琅挡住了剑势。
她觉得自己真的快坚持不住了,全凭贺琅在前面护着她,不然她早就死在乱刃之下了。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无力的感觉了,她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了,直到这两次直面生死,她才知道自己只是沧海一粟,渺小到一个微小的浪都能把她打翻,越挣扎越沉没,越挣扎越无能为力。
若此番她能侥幸活下来,她一定……
她还没一定出个所以然,只闻尖锐的声响直逼而来,竟有人放了袖中箭!
那微小的利箭直向她射来,她刚刚不合时宜地走了神,在这生死抉择的关键时刻竟一时没反应过来,提刀欲挡,却为时已晚……
就在这时,贺琅一个旋身将她护在怀里,却没能躲开那利箭,只听“噗!”的一声,利箭直直地射入了贺琅的后肩,与此同时,一个黑衣人一剑挥来,将贺琅的后背从上到下掼了个底!
贺琅当机立断,也顾不上钻心的剧痛,反手解决了面前的两个黑衣人,搂住程莠的腰身,提气运起“浮云掠”向山林深处飞奔而去。
程莠声音颤抖地道:“贺琅……”
贺琅却无暇答话,他将“浮云掠”发挥到了极致,片刻工夫竟真的将黑衣人甩没影了,又疾速奔波了约莫一刻钟,他一身的气力终于用尽,根本来不及减速将两人安全放到平地上,抱着程莠一头扎进了泥地里,最后一刻只能紧紧地护住怀中人。
程莠被摔得七荤八素,天南海北找不着方向,她拼尽全力从贺琅怀里挣出来,看着昏迷不醒的贺琅一时愣住了。
漆黑的夜里她看不清倒在地上人的面容神色,她也听不清除了雨声之外的声音。
她死死咬着牙屏住呼吸,企图听见那人的喘息声,哪怕一点,可是什么也没有。
程莠左手攥住右腕,缓缓用食指去探他的鼻息,她抑制不住地颤抖,几乎无法将食指安稳地停在他的鼻下,几次三番试探下,才在大雨的浇淋下探到了一丝淡的不能再淡的温热。
程莠长长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样稍稍松了一点,从茫然无措中找到了一点理智。
她将贺琅扶起来坐好,草草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势,除了那一处深入血肉的利箭堂而皇之地快要全部没入他的后肩,那后背上看似吓人的剑伤实则只是虚晃一招,一个护身软甲挡住了大半致命的剑势,只在肩头和腰尾处划伤了少许。
程莠这才想起来,之前在与守藏人过招时,贺琅身上虽说也被伤了好几处,但流血的却没有前胸后背。
“我的亲娘,你可救了老命了。”程莠抚过软甲忍不住“喜极而泣”。
事实上贺琅是不屑于穿软甲的,他也算年轻气盛,骨子里的傲气只多不少,但架不住贺苍晖再三要求,为了不听老父亲唠叨,他只得将软甲穿在身上,不曾想关键时刻竟真的救了他一命。
程莠抬手点了他身上几个止血的大穴,已经快乱成浆糊的脑子飞快地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肯定不能在原地再待下去,黑衣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追上来了。
雨势减小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护身软甲虽为贺琅挡下了致命一剑,但他的伤势仍不容乐观,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程莠抬手抹了一把脸,紧紧地咬住后槽牙,打算用自己的小身板将一个八尺男儿背起来。
还要想方设法地不触碰到他的伤口。
程莠单膝跪地,根本无从下手——贺琅左肩上还插着利箭,右臂上一条四寸长的口子在打斗中裂得更严重了,血透过包扎的布往外淌,她都没听他喊一声疼。
“贺凌云,你若是听得见,就赶快醒过来,自己走好不好……”程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尽管如此,她还是小